夏熙妍走到林湛斐身边,看着他脚边那把墨绿色的电吉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拿起来。
“怎么?”林湛斐轻轻按了几下琴键,抬头看她,“阿姨说你每天都会在家里练琴呢,怎么跟我在一起,吉他碰都不想碰了?”
“也没有每天。”她弯腰拿起吉他,侧身背对林湛斐坐下,正好面对着外边的小花园。花园被园丁打理的郁郁葱葱,正值夏天,从夏熙妍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深邃的一眼望不到头。在靠近门的地方,有一架秋千和一个吊床,是林湛斐专门给夏熙妍准备的。天气再好一点的时候,他们两人喜欢坐在外边,有时候是吃早餐,有时候是看夜景,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大脑放空坐上一整天。
林湛斐抬起手,随意弹了一首曲子,快到结尾的时候,背对他的夏熙妍终于抱着吉他,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
虽然很久没有合作过了,但两人的配合依旧很默契,哪怕不靠眼神交流,指尖倾泻的音符也能找到最合拍的方式融为一体。
一个变奏solo过渡后,林湛斐弹起了两人在两年前早些时候合写的一首歌,曲子是他完成的,歌词是夏熙妍填的。是首温暖干净的小情歌,朗朗上口,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印象中那也是一个夏天,林湛斐刚升入大二,彼时夏熙妍比现在还要自闭,也不怎么笑,平日里连话都没有几句。她整日跟在林湛斐身后,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当时她还在读大专,学校里的同学并不是很友好,她没有一个玩的好的朋友,尽管老师们因为孙雪菲的原因,对她关爱有加,但她依旧始终无法融入大学生活。
大专读到第二年的时候,因为精神状况不佳,她拒绝再去读书,从那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保留着大专的学籍,还是依靠孙雪菲,勉强毕了业。
那段时间,为了哄夏熙妍开心,林湛斐时刻把她带在身边,两人还出国去了很多地方,日本、澳洲、加拿大、法国,在旅行途中,他写了很多零碎的音乐小段子,鼓励夏熙妍给它们填上歌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称赞她陪伴她。
夏熙妍最喜欢音乐了,林湛斐当然知道。除了音乐,没有什么能更好地抚慰她了。
夏熙妍抱着吉他跟着合奏,紧绷的后背终于放松了下来,微微闭着双目,哼唱着模糊不清的歌词。
一首歌结束,两个人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好长时间都一动不动。
“夏夏。”
“嗯?”
林湛斐托着腮,看着她的背影一勾唇,“你到底是怎么从天上下凡来我身边的啊?别再走了吧,留在我身边,高处不胜寒啊,我怀里最暖。”
夏熙妍垂下眼,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因为太丑,被逐出天庭了。”
“谁说的?”林湛斐站起身,从背后环抱住她,嘴唇挨着她的头发,声音有点哑,“你要我说多少次,你真的很好看。以前很好看,现在还是很好看。”
“……林湛斐,我还能唱歌吗?站在台上唱歌。”
“当然能。”他接过吉他放在一边,抱着夏熙妍重新坐下,“你想站在台上唱歌吗?”
夏熙妍咬着嘴唇想了想,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
“我会帮你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那天晚上,夏熙妍又翻出了被她丢在微信收藏里的选秀海选信息,离最后期限只剩四天了。她打开长林之光的微博,看着很久前她在台上唱歌的视频,那时候她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两边的发挽在耳后,头高高扬起,只有唱着歌站在台上的时候,她才像是在发光。
第二天一早,林湛斐去了学校,他走后没多久,夏熙妍也起床了。事实上她头天晚上几乎没有睡,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两个小时。吃了早餐,她戴好帽子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的独自一人出门了。
她一个人打车去了SUE,已经在去之前跟蒋子陌打过招呼了。上午十点多,蒋子陌还没从床上爬起来,接到夏熙妍的电话,火速翻身起来,洗漱之后等着她过去。
大夏天的,那姑娘把自己捂得不是一般的严实,就看见两只眼睛一眨一眨,连身后背着的吉他,都比她本人看上去清凉。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蒋子陌把她迎进门,顺手打开了酒吧的大门,两人就坐在离门口很近的卡座,能看到外边来来往往的路人。
夏熙妍没有脱掉帽子和口罩,只是摘下了墨镜。她两手交叠在腿上,不敢直视蒋子陌的眼睛。
蒋子陌给她倒了杯果汁,“斐哥怎么没来?”
“他去上学了……他走了以后我才出门的,我没跟他说。你也,别跟他说行不行?”
蒋子陌微微一愣,不知道这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了?”
“没怎么。”夏熙妍的头更低了,她两只手绞在一起纠结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问,“那个,你们家驻唱,有、有,还、缺人吗?”
“你,”蒋子陌顿了一下,生怕自己曲解了夏熙妍的意思,“你是要介绍朋友过来还是?”
对方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局促地站起来,差点打翻桌上的果汁,“算了,那个,我回家了。”
“你要是想来,随时可以来啊,今晚上就可以来!”蒋子陌叫住她。
夏熙妍顿了半晌,似是很轻地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墨镜,“没有,不是我。我回家了,拜拜。”
没等蒋子陌反应过来,夏熙妍又背着吉他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前后停留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她刚走出酒吧门,蒋子陌就马上拿出手机给林湛斐发了微信,“夏夏刚来过了,又走了。问了我驻唱的事,她不让我跟你说。”
下午时分,他才收到林湛斐迟来的回复,“嗯,知道了。”
林湛斐当作不知道夏熙妍去了酒吧,晚上回家后,也没有问这件事。今天孙雪菲回来的很早,还在家里吃了晚饭。桌上她又提到了出国的事,还没说两句,就被林湛斐几句话怼了回去。
“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美国啊。”孙雪菲依旧不罢休。
林湛斐扫兴地放下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疏离又冷漠,让孙雪菲不敢再说话了。
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阿姨切了水果端上来,林湛斐拿了一小串葡萄,摘一粒丢进嘴里,“周健哥的老婆下个月是不是就到预产期了。”
孙雪菲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愣了一下,“嗯。你还记着……”
“那下周找个时间我去看看她吧,顺便送点东西过去。”没等孙雪菲说完,他打断道。
孙雪菲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我们可以一起……”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忙你的。”
“小湛,那个……”
林湛斐从沙发上站起来,看都没看孙雪菲一眼,往卫生间走去了。孙雪菲负气地垂下眼,没再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夏熙妍只顾低头玩着手机,假装没有注意到这尴尬的一幕。
只要他们母子两人相处超过两个小时,这种尴尬几乎每次都会上演。林湛斐很少愿意听孙雪菲把话说完,他好像也没兴趣和她沟通交流,一般都是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算完,完全不给她发表长篇大论的机会。
偶尔孙雪菲能说上话,但稍不合林湛斐的意,只要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丢过去,她也悻悻闭嘴,不敢再开口了。
对外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六年间依旧无法学会和儿子相处。
夏熙妍想着这些,突然听到林湛斐丢在桌上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出于好奇她抬头看了一眼。
“白小安:你通常只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吗?”
“白小安: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只好尽力而为了。”
“白小安:不过,斐哥哥,事成之后,你给我什么奖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