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波刚把一大块肘子咬在嘴里,柳青城身体一立,如在捕捉屋外的动静:
“小二。”
柳青城高喊一声小二,小二几步就立在柳青城身旁:
“客家,有什么吩咐?”
“他吃完后,你领他去买一身衣裳,再找一家客栈,我回来找你。”
说完话,就递了一锭银子在小二的手中,杜清波想问,可是大块肉卡在嘴里,只是用大眼睛盯着柳青城。柳青城以手示意,’坐下‘,转身就出了店去。
这时杜清波才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鸣叫声,鸣叫声,似鸟如禽类所发,可是对于终年在野外的杜清波来说,分明就是某种口技的口哨声,高低有节,如近似远,若不仔细还不能听出,杜清波也不想,柳青城在他眼前的截杀,就让他知道柳青城必不是一般的人,可对于他来说,那又如何?对这鸣叫的通信,就更不再意了。
柳青城出店,从西边的官道一跑就是三里多地,才一棵大树下站住,伸手就按在树上的一个记号上,手在暗号上转一个半圈,收回,再按上。路边树叶一响,一个青年就从树上落下。
柳青城看清楚青年,青年也看清楚他,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在做一个动作,双手胸前一合十相扣,放开,两手急速平身回手,如双手合力回拉状,再错,双手又平行于胸,急往身内收。一套急速而复杂的动作做完:
“秦邮郡柳青城,柳商臣孙。”
青年目视柳青城,听完:
“郑平府陈合八,陈静九孙。”
十三都指挥的后人,五十年后第一次相逢。太祖当年义释十三都指挥兵权,十三家与太祖结社的兄弟,就天隔一方与不往来。从陈桥驿到平南唐,这一路同生共死,相融的热血也漫浸过无数的政治构当,躲起来做人,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太祖,太宗,又到如今,中原也才有中原统一的样子,可眼下,辽国的强起,旧制的暴政,眼见得大好河山,又将四分五裂,这十三家后人,依着祖训,这才现世行走。
柳青城盯着对面的青年,比起自己来,总也要小十来岁,听他报名,在家可能是排在家中老八,也或是出生时就有八斤,可是却不能这样去问。
“我一途依着传信,截了两路信使,急着与太原府幸平家的后人联系,可一直联系不上,不知贤弟可曾与幸家后人见过?”
“柳大哥好,当初我们的相约,在是开封聚齐,再商后事,可眼下事急,我们只能在这四方的官道上行动,先断了辽国几路强敌,才能到开封去聚齐。我这次相约大哥,是这一路官道,最近的只有我两人,而对方会有三个以上的强手,全都得尽除,这才与大哥来商议。”
柳青城家中祖父辈就是冲阵左锋部,家传艺业,也就是专长攻阵,到了这时,也就成了十三家里想向中的杀手。陈合八这一说,也就对马上会出现的对手郑重起来,走两步,更近了一些陈合八:
“我们多年没有行走江湖,自己有多大的实力,其实我心中没有一个准确的衡量,这是我们的一个最弱的环接,而我们的对手,强大到什么样的程度,更是不知,这会给我们带来灭顶的灾难。”
“这些,我也是不知,只是幸家后人传信,从再在起,若无帮手,就不许再独自行动,越近开封,我们的对手也就也会强大。我们两人在一起了,一切就听从大哥的吩咐。
这一次的对手,据说是辽国东院八部先锋之一的好手,也是进开封组织活动的头领之一,对方是南人打扮,一骑一车,共有三人,今天晚些或是明天,必从此处官道经过。
我知道的情况也就这些,还是从暗号上读取,暗号上留有读后毁去的印记,我也就毁了原图。”
听到里,柳青城不再客气,毕竟此时,两人里他年龄要长,这主意也只好自己先提出来。望着体格中等,模样平凡的陈合八,也不知他有什么样的本事:
“家祖父是斥候出身,眼观四路,隐遁身形,昼伏夜出,自幼习练,长大的兵器用不了,巧小轻灵的武器,倒还是多种能用。”
柳青城一听,不好再问,更不好出手试探,只得一切随缘了:
“如此就太好了,贤弟回到我来时的集镇,就潜伏在那里,而我,就堵在这里截杀,你为后援,也是最先出手,尾随在后,先去骑都,那马车我来对付,若是我两能在同时出手,突然间,必收奇效。
贤弟以为如何?”
“兄长在这荒郊待守,而让弟在集镇留候,这让小弟情何以堪?”
“事急,当如此,贤弟就不必守礼候情,若是放走贼子,倒是你我兄弟无能失信。坏了大局。”
“兄长有所不知,若是只对一骑一人下手,突然间,小弟有十成把握,不但可留下那一骑一人,还可以把另一马也击毙,兄长就放心在我在这郊野,宿在这林间树里,小弟自幼就是如此。”
柳青城一听陈合八的语气,知他心意,也就不好推让下去:
“陈家兄弟决意,我就礼受了,只是你在这野外,需不需要我送一些吃食?”
“林中自有山泉水,饿有走兽自来投,兄长不必挂念。”
柳青城回到饭站,杜清波还在往嘴里塞着花生米,只是这时,一双筷子在他手中,早就驾轻就熟。柳青城坐在他面前,还故意的往嘴里抛入一枚花生,扭头斜眼,逗得柳青城又是一笑。
洗净脸皮的杜清波,一根锦带束住披散的长发,绣花边对开袍束腰一扎紧,小皮鞋舍不得丢,加了红绒线的滚边,一颗颗银亮的马掌钉,更是一双漂亮的小皮鞋,站在柳青城的身边,已经有了几分柳青城子侄的样子。
“从现在起,我们就天天在这镇店里吃喝,等我的事办完,我们再走。”
柳青城与杜清波说这话时,早就把杜清波当做自己的一个同伴。而杜清波,从吃第一块鸡肉起,到现在一身的锦衣绣服,全是柳青城为他操办,感激不感激的话,倒是不会说,可心中却是全然涌动自知,也当柳青城就是,他往常里在破庙里相伴的一个天崖沦落人。
杜清波不说话,抬起桌上的茶壶,为柳青城倒了一杯茶,轻轻一推,就送到柳青城的面前,这才给自己倒一杯,眼睛望向窗外的集镇。杜清波从来没有在这样高的建筑上,看着窗外的一切景物,贩夫走马,在肚饱衣暖的情况下,一切都是那样的有趣,不似平日里,看什么想的都是吃,遇上谁都只是坏,今天这天降奇缘,什么都是让自己从第一次开始。
“我们再走,这就是说,以后你会管我的吃穿?”
“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跟着我。直到······”
‘回到我回家去,也可以跟着我。’可是这句话,没有能说出口,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回家去,这是他离家时,家中老父就交待的事,‘事不成,勿归’。
望着杜清波推送给他的热茶,这些种种恶习,倒是自然天成,善意里满满的朴拙,好在从不恶语相向。可柳青城哪里知道?杜清波心中想的却是,现在自己也是有钱人了,走到那里还不行,吃喝到金钱完,自己还是照样的活着,眼下,好在,就多与你相处一日,不好在,自会离去。
“好,我跟着你,一直到一直。”
杜清波抬杯一口,杯中的茶水就完,话说完,杯中的茶水也完。
“我现在有一个事,要等一骑一车,三个人从这里过,现在起,我就要盯着他们路过,也不知哪时从这里路过,白天里,你能不能替我盯住这一行人?”
这是柳青城在向杜清波发出邀请,可是杜清波哪里在意,反正现在这屋里两张床,夜里总也有自己的一张,更何况,现在肚子正胀,帮你盯住几个人,这事倒是太简单了,比起去抢一个包子,那要轻松得许多:
“晚饭还得吃,盯人是小事,夜里我要睡觉。”
柳青城一笑,也就走到床边,头一偏,靠在了枕头上:
“只需盯住官道由东至西行的路上,其他的不用去管他,我要睡一会儿,夜里我好起来。”
柳青城眼睛一闭,养起神来,而杜清波,抬了一把椅子放在窗边,双手一扒窗栏,动也不动,谁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柳青城先时还警觉着窗外,留意楼下的一人一马,可是时间一长,见杜清波再搬一椅,到窗边,把茶壶也放到了窗边去,柳青城就知道他负起了责任来,也就浅浅的睡去,不在理会楼下的过往行人。
夕阳爬上窗来,柳青城才伸着长长的懒腰,从床边走到窗边,杜清波一回头:
“我替你盯了一天窗外的人,可我要如何称呼你?”
“叫我四叔。”
“四叔,从东往西的路人,有二百七十九人,马二十三匹,桥车七辆。而由西往东,人共有三百八十八人,马四十一匹,马车加桥车,共十一辆。没有一骑一车的这样一组人路过。”
柳青城大吃一惊,杜清波会记得这些路人,报得这样清楚,转而一想,这是杜清波在骗他,可是自己要揭开他的谎言,又无证握,只好信他胡来,可另一面,也说明,杜清波却实是盯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