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站住!”
大声呼喊的是王家包子铺的小二,矮胖的身体,走起路来,都显困难,还想要追扑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乞丐,本身就是一个困难无比的事,可是他不得不追,还要拼命的去追,老板就在身后,好好的看着他。
晨雾刚散的清晨,笔直的官道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小乞丐这一次是使了坏,他就不往树林里钻,他就在平坦的官道上跑着,让身后的小二追。
‘这一回定要累死你!'小乞口里嚷着,心中默默也的想着,这一次,就不让你轻松,我就在官道上跑,看你能追多远。
包子铺前,王老板今天的心情很好,媳妇还未起床,他也就不用跟着去追小乞丐,开心的看着那正在奔跑的两个人。平常里,若是媳妇知道这事,总是会拿起赶面棒,逼在自己的身后,令自己也不得不去追逐上一程。可是不由自主的条件反射下,还是奔行了几步,才停下脚步。
这已经是一个好时代了,自从动乱的近一百年过去,这一片土地,兵灾已经完全的被尘埃掩去,一个包子,已经从三十年前的五文变成了令天的一文一个了。从一个包子铺的老板的脚度来说,今天的一个包子已经不是什么事了,那只是心情与当家人看没有看见的事,一个包子,从案板上也能省出来。气恼就气恼在这小乞丐的身上,昨天他就来抢了一回,只是一人包子,可今天,就在下第一屉时,他又来了,还一手抢了一个。
小乞丐今天象是早有准备,养足了精神,有意的逗弄着小二,令小二今天更加的发足狂追。
小乞丐正跑得开心间,一人灰黄布衣裳的中年人,竟然是走一样的跟在自己身边,不远不近,出神的看着自己奔跑的样子。
小乞丐不用扭头,也感觉得到,一个身影与自己影子一样,,始终不离不弃。心中烦恼,不由加了几分劲,想甩脱这披发步行的中年人。可是几次奋力,中年人还是那样轻松自如的样子,而身后:
“小乞丐你给我站住,今天我非要追上你。”
“废话真多,追得上我,还让我站住。”
小乞丐的自言自语,不是讲给身边影子一样的中年人听,更不是讲给自己听,只是他太烦闷这个甩来掉的影子,说一句话,好鼓舞自己前奔的步履,好独自一个人跑在前方。
小二的身影已经远远的甩在身后,可是小乞丐一点也没有放慢奔跑的双足。
“小二已经快追不动了,他还在拼什么样的劲?”
中年人象老朋友一样的询问着小乞丐。
“我就是想跑,这不行吗?”
“行,当然行,这路又不是谁家的,你尽可加油的跑。”
“今天不加油的跑,明天还能抢得了哪家的包子吗?”
小乞丐就这几句的对话,累得自己气都快要喘不上来,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又拼命的奔跑起来。这一次,他不是为追拿他的小二在跑,他只是为还有一个比他还跑得快的人在跑。
道边的树与那些熟悉的石头在后移着,前方是第一个弯道的地方,跑到哪一处要留神,不要被地上的水坑给绊了。小乞丐还怕身边这烦人的中年人知道,知道了他的想法,到了转弯处,他也许就追不上自己,一是,就故意的更加甩臂抬足的奔跑起来。
小二腰一弯,双手扶在自己的双膝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再骂几声小乞丐,也好让老板听到,好减轻一些自己的罪过,可也无力再喊了。
官道轻弯外,小乞丐奋起自己的残遗之力,高高昂头向天,好让自己的口腔与气管直通,让更大量的通过空气。破烂的衣裳,一条条一丝丝的服顺于风中,裂裂做响的那些烂衣裳,肆意张狂的在表达着奔跑的速度与力量,尽管他瘦小的身影还扇动不了几丝晨起的清风。
小乞丐没有回头,也不用回头,他自信的肯定,那中年人应是被他甩在身后了。就在官道的转弯处,他已经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而这世间,存在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流动着的那奔腾起来的热血,还有自己已经因为空气没有接续上,快要爆破了的胸膛,每一次足尖点在大地上,大地回应着的坚实而可靠的力量。
转过弯道,小乞丐感觉到额头的汗水凝在一起,开始往下流动起来,自己的肺叶因为回血的慢速,已经不能再给四肢充氧供血,四肢的无力后续,让身体慢了起来,沉重感,从双腿一直到双足间,这才扭头去寻找那个中年人。
“你是在看我跟上来了吗?”
才一扭头的小乞丐,听到那从左边传来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自己不是被自己的身体打败,而打败自己的是想向中的胜利变成了失败。
向着道边的草地小跑了几步,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地上,也不去管那些草叶间,还有多少的露水,而微怒的眼神,直直的望着那中年人。
“你为什么要跑呢?你这样能跑,为什么不去与那包子掌柜合作,就以你能跑,替他送包子而换几个包子呢?”
中年人象才吃完饭,出门散步一样的,双手背负在身后,慢慢的对小乞丐说。
“我······我。”
两个我字说出,又说来出话来了,这一口气还没有喘上来,小乞丐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头往后一昂,双手往后一撑,平趟在草地上,理也无力去理会那中年人。
“哈哈······”
一阵大笑声在这空旷的山野间,激怒得小乞丐一下就坐直身体:
“我没有吃饱,不然,你也跑不过我。”
更大声的真诚而豪爽的笑声,把小乞丐笑得无语。
‘不得不承认,人家跑了这远,一点不见喘气,就这一点,自己其实应当是跑不过,只是自己口上还不认输罢了。’可小乞丐就是不承认,就象他被包子铺的掌柜抓到,他总是有些不相信,自己会被他捉到一样。
“吃饱了你也不行。”
中年人笑意未减,淡淡的回应小乞丐一句,真诚的语气,更加几分的激怒着小乞丐:
“我从成都府一路就这样跑起过来,到一处,必抢一家包子店。从成都府出东门的官道起,我一路,不知抢了多少家包子铺,从未有一人跑得赢我。”
“你抢包子铺?!”
中年人奇了,眼神里一种小乞丐能觉察的精光一闪,也不等中年人再说下去,接着就回了一个字:
“咋?”
一种无畏天下的自傲,在这一个咋字里挺胸而出。
“你就靠抢包子铺过日子?还从成都府跑到这太原府来?”
中年人不相信的问着,好奇心也收起了双眼里一闪的精光。
“一个包子铺,我总不能抢人家三回吧?!”
这个答案让中年人不住的点起头来,象是在说‘仁义’又象是在说,‘有可能’可小乞丐不能换位思考的想到这一层。可中年人转动的眼珠,小乞丐却是知道,其中必是有什么意思?可那种转动的念头,却是他还没有经验去触及的。
“是呀!欺负人总也不能欺负三次吧!可是你说,你一路从成都府跑到这里,我是真不相信,其他就不说了,就你这川话,听着就不象。”
“为什么成都府的人,就要会讲川话呢?”
“这个回答倒是好,只是你这年龄不讲川话还会什么话呢?”
“么儿骗你嘛!我就不是那平原上长大的人。”
这一个,倒是逗乐了中年人,明明说的就是成都府方言,还说不是那里的人。可总也有一点证实,眼前这小乞丐确实是在成都府生活过,最少也与成都府的人交往过,这让中年人更加的好奇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孩子,几千里路,如何过来,心中这样想,可还是又问一句:
“担担面好吃还是酸辣面好吃?”
“你说咋子嘛!当然是酸辣面好吃,特别是里面的红烧小肉丁。”
说到红烧肉小肉丁,其实也只是记忆里吃过的东西,而真实的实物,却是他在路边小摊贩的矮桌上看见过的东西。
中年人再一次扫视小乞丐一身的衣裳,见他脚上那一双草与布条编织的草鞋,虽说没有一点草鞋的样子,可是那布条与稻草扭结的绳头草鞋,只有成都府的人,才喜欢这种草鞋,正想着再问,一扭头,望向西边的路尽头:
“快躲起来,马队来了,是北方人的矮种马,奔速急,快些躲在树后去。”
小乞丐一听是马队,想也不想,向着道边的树林就跑去,才隐身在树后,就看见远路上的奔马,两匹一队,急急的奔奔驰过来。中年人站在路中央,静静的看着那些骑者,没有一点让道的意思。几个呼吸间,粗重的呼吸声,从马的鼻腔出传出,让小乞丐也知道奔马就要撞在中年人身上了,就更不用说那些大声的恶骂声:
“滚开,找死!”
“瞎子,死鬼!”
两条马鞭一左,一右,向着中年人就挥去。中年人前行一步,两条马鞭,交错在他的身后,两匹马正与他错身那瞬间,左右手两边一分,两匹马正在急驰的身体,向着路的两边就不由自主的横移过去,扭曲着的马身,高昂起头,嘶鸣起来。
第二排两匹马此时也到了他前边,挥向他的就不再是马鞭,而是两柄弯弯的长刀。最先那两匹马,还在向横扭移着。左右的两把弯刀,挥舞间,要把中年人一刀两段,中年人轻轻一跃,高过两马头,回头望间,不忍又不得不动手的扭腰身,伸手一探,一个马头,就在他扭身折腰的轻拨间,就撞向同行的另一马去。
奔行在最后的一匹马,还有那骑者,都看见了前方的意外,可是前行的贯冲,已经不能让它与骑者都改变方向,只得看着来者的前冲。
奔行在前方的两匹马,一边一匹的向地倒着,中间的两匹相撞着,中年人的身影再升高,向着最后一名骑者飞去。最后一名骑者,持弯刀在手,眼睛直视着半空中的人,又看着眼前四匹马,一一的倒去,一一的撞在一起。还未骂出或是未喊出的话,停在大大的张着的口间。
中年人也不管他惊木的神情,伸手就抓向他静立在胸前的刀去。骑者见那一只伸向自己的手,无论是自己挥砍向何处,必是被他抓住,大惊之下,双脚一奋力,蹬踏马镫,飞身就退,而急驰的奔马,嘶鸣着,高抬前蹄,一跃间,竟然是越过两匹正好撞在一起的马身上。
不由自主横移着的马,还有上面的两个骑者,还有那两马正撞在一起的四个骑者,几乎是同时在往上跃,好避让开去,不要把马的惨像变成自己的结果。
“来者何人?”
飞退的那骑手问道。
扑哧哧相撞着,呼呼噗正要斜倒的马,已经没有人理会,更有那一匹不容易躲过一难的骏马,奔行了几步,这才好奇的回头思考,刚才是发生了什么?慢慢的减速下来,它也知道,重要点不是在那拖在地上的马缰绳。
“辽图呼哈,留下书信,让你们过去。”
刚飞身离马的四个人,持刀身侧,各移几步,就把中年人围在正中。
“知道我们是辽图呼哈,就知道我们的规矩,拿我染满鲜血的书信去吧!”
一句话说完,挥刀高扬,直直就向中年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