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究竟是谁?
满城看客第一次对另外一个出手的人的身份起了好奇心,有趣的是他们不会想到,此人就是那个这几天成了孤城街巷各处谈资的太古。
不在意料之中,久后必成惊谈,满城人不知对面那人是太古,却对这丝毫不落落氏剑诀的一剑表示佩服,心中对那出剑的人更是钦佩到了极点。
嘭!
长空之上,如虎狼啸的声音从不曾停止,对峙到了深处,不时更是有如火山爆发的爆炸声响起,一金一白两道剑光,在孤城上空平分夜色,让久不见修道大家战斗的满城看客一饱眼福。
眼下景色虽凶险万分,却也蔚为壮观,看客们顾不得周遭劲风如刀,一个个撑起自身天地之力将那长空上对峙的散乱的余芒挡住,不愿放弃这个目睹围观的好机会。
当然,也有平静的地方。
说的自然是民生街!
有句话唤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民生街作为孤城唯一一条除开几个人外尽是凡人的主街,按理说应该是最先在那磅礴的天地之力的压迫下被破坏,但比起满城的碎瓦与门窗,甚至倒塌的几处建筑,这里黑瓦依旧,白墙无恙,丝毫没有受到高空中战斗的影响,平静的犹如处在世外。
再说街內,灯火已熄,一派安然,轻微的夜风吹拂抽芽不过几天几棵老树,易小灯院落里的迎春花偶尔还会飞落下几片花瓣,于静谧黑夜中凋零,在昼夜晨昏里生长,一切平静的再平常不过,各家老少早已入了甜美梦乡,夜空里的战斗于他们而言,就仿佛梦乡里的一场天马行空,待的梦醒,也不过一枕黄粱。
另一处安静的地方自然是何桑梓府上,自落华修齐境的实力毫无保留散发开来至今,那处让孤城的人畏惧的府邸表现得实在太过安静,如果说民生街的安静属于正常,那何桑梓的安静则有些异常。
孤城的人将孤城的历史总结有三个时期的,第一个时期是一万关时期,此处不必再提;
第二个时期是何桑梓上任之前的孤城,那时孤城,乱无可乱,杀人放火及行乐,罪恶黑暗及自由开放,其自由开放之名经美化后流传出去,以致于那时很多涉世未深的外人对此处向往至极,最后来到此处不过三两天便命丧黄泉。对此时期,有见者以诗为证——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孤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第三个时期被孤城的人非常严肃的称作何桑梓时期,顾名思义,便是何桑梓出任孤城城主以来的时期,坊间常有话言此阶段,似此孤城非昨夜,白昼占了半边天!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何桑梓之前,孤城只有黑夜,但在他来了之后,孤城有了白昼黑夜完整的一天。
自何桑梓上任以来,励精图治,针对孤城乱无可乱的局面做了大量的改革,前前后数十年,方有今日孤城。
至于改革效果到底如何,有城外千顷耕地为证,有城内贯穿南北民生街为证,有孤城横七竖八十五主街为证……有很多很多证明。
长空上的两道剑光还没有衰退的迹象,这场比斗也暂时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但周遭如浮萍乱打的碎瓦却让围观的这些人有些恍如隔世,孤城有多少年,不曾这样?
长街上碎瓦在散乱的劲风化作齑粉,一两栋不怎么结实的房子也在那溢出的剑气下湮灭,孤城的人们忽得整齐的看向东城楼方向,头上有了雾水,那个恶魔,怎么还不出手管制?
任何改革都是用鲜血推进的,何桑梓的斑驳发丝上也曾殷红,长河水不能在数十年间将无数年的黄沙在数十年间浇灌成千顷耕地,十五条主街的青石板下也不能尽是地基,就像他们的心头的称呼,恶魔,是何桑梓成就今日孤城得来的,那是一个用鲜血浇灌而成的人,一个比亡命之徒还要可怕的人。
嘭!
叮!
当!
长空上的剑斗突然变得凶猛起来,那两把如同洪荒巨兽的剑忽得苏醒过来,剑气长虹,流光四溢,这已经不是剑诀间的比斗了,而是两道剑本身的碰撞!
易小灯早已停在了东城楼上空,就在何桑梓府邸上空,不是他想停在这里,而是不得不停下,因为当他飞临此地时落华停了下来。
他面色复杂的看向下方的孤城,以他的实力,自然看得见孤城街巷里的景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孤城被如此破坏。
他又面容苦涩的看了太古一眼,后者背对着他,白衣飘飘,看不清面部表情,只知道他手中各种复杂的手式在不停的变化。
以他格致初境的实力,很吃力吧?
易小灯嘴角有苦涩意,但下意识想到的却是这句话,面对落华那如泰山浩渺的天地之力,就算是他,也感到窒息,所以他最清楚太古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换做别的格致境在此,怕是已喝了不知几杯孟婆汤了!
易小灯不知为何没有阻止太古与落华比斗,按照他最初的想法,他们现在应该早已逃出孤城,眼前的做法无论从何处看都是在求死。
与孤城的人不同,他知道何桑梓今晚一定不会出手,脚下的府邸不用他去感知,绝不止何桑梓一人,如此想来,何桑梓不出手绝对比出手要好,而他与太古是死是活,都在于他的抉择!
忽然,有雨滴落在了易小灯脸上,打乱了他纷扰的思绪,他用手将雨滴擦去,脸色大变,这黏糊糊的感觉,不是雨滴,是血滴!
他猛地抬头望向身前这个白衣飘飘的男子,白玉长剑再次爆发出一道洁白如月光的剑芒,易小灯在这道剑芒下瞳孔一缩,太古已经不是白衣飘飘了,那不是白衣,而是血衣!
易小灯赶忙踏空至前方,太古面色惨白,却是全身唯一一处没有染血的地方,从指尖到剑尖,易小灯的感知里,这就是一个血人,他体表还有一层天地之力包裹,防止了血腥味外溢。
只是,他的瞳孔里仍旧坚定,手中手式也没有停下,鲜血从指间溢出,沿着凝固的血迹再次流下,甚是凄惨。
“还能支持多久?”
易小灯看在眼里,却没有立刻止住他的意思,这来自于他们三四天相处的彼此了解。
太古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油尽灯枯!
易小灯将长剑召出,站到了太古身前,留给太古的背影格外坚定,与他的眼神一样。
太古将眼神从他背上移开,看着手中干涸的血迹和还在流动的鲜血,对这个世界和自己,又有了新的理解。
他看向远处一来一往,毫不相让的两把剑,光芒较之先前已经弱了不少。
看来这场剑斗也快结束了!
孤城中,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剑芒正在逐渐敛去,碎瓦已经不再翻飞,街上有残破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毁坏后的房屋露出房梁,就像是裸露在皮肤外的骨头。
“那就……逃……吧!”
太古嘶哑的喉咙中,发出几个颤颤巍巍的音节,随着血沫一起,在空中组成四个字,落入易小灯的耳中。
易小灯一怔,看着即将熄灭的剑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