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凤凰一直被月下城人奉为守护神，代代相承，从未间断。但几百年前，新任月下城主上任后，一开始残暴不仁，荒淫无度，烧杀抢掠，收刮民脂民膏，锱铢必较。然后开始四处征战，大量青年被迫参军，百姓苦不堪言。”
“许是报应，月下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旱，接连数十年，天不落一滴雨，田里颗粒无收，城内百姓食不果腹，城外军粮供应不足，月下城内忧外患。”
“作为被月下城供奉为守护神的凤凰在某一天现身，并未给这里的土地带来雨水，反而业火燎原，火烧旷野，使本就岌岌可危的月下城更是雪上加霜，从此月下城人砸了凤凰庙，烧了凤凰神像，凤凰沦为凶手，被人唾弃谩骂。”
“所幸天公开恩，月下城主被皇帝处死，而后大雨倾盆，这里迎来了第一场雨，而后月下城风调雨顺，人民安康。而后的城主也都勤政爱民，让月下城日益繁荣。”
听完老妪的叙述，白落殇陷入沉默。
很明显，听到的三个故事里，两个中对凤凰都是厌恶的，并且对那位城主充满了愤慨。
果真是这样么？
白落殇想起了九朝辞鉴别死人肉包子的事情，她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吃到这种包子才出来辩论的，她看着也不像这么坏人啊。
虽然，她害得莫小棋被樊若囚禁……
白落殇眼中有些晦暗不明，辞别了老妪，玄都送他出来的路上忽然说道：“虽然大家都说凤凰是月下城的罪人，但是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为什么？”白落殇感觉似乎能在他这里问出什么，毕竟一开始娄小婴说的也是找这里的门童。
玄都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紧紧握住白落殇的双臂：“因为！因为！因为我的名字就是凤凰取的啊！”
“什么！”白落殇眼里充满了震惊。
怕白落殇不相信，玄都拉着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按住他的膝盖说道：“你听我说，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也许你没注意到，我的左眼看不见。我家里穷，我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父母实在负担不起这么多孩子，就在某一天带我到街上，把我丢下离开了。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整整三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没有人愿意帮我，酒楼的老板宁愿将剩菜剩饭喂狗也不愿意给我，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可是她来了啊，我蜷缩在街角，当时是冬天，天空飘落的雪有如鹅毛般大小，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家中，紧闭着门窗。我在睡梦中被一团亮光照醒了，看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她手里跳动着一团小小的火焰，她对我说……”
……“喂！你还好吧？”红衣少女蹲在幼时的玄都面前，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名字，他望着少女手心跳动的火焰，那是寒夜中的一抹亮光和温暖，也照亮了他后来的路。
屋檐挡住了大部分风雪，他能借着火焰依稀看清少女的脸。
是什么火焰啊，这么神奇，可以在人的手掌心跳动，还不会被寒风吹灭。
玄都盯着火焰发呆，少女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问道：“喂！你还好吧？和我到那边客栈去吧，我让店家给你打一桶热水泡个澡。”
玄都有些恍惚，少女直接拉起他向客栈走去。
走进客栈之前，少女熄灭了手心的火焰，看到火焰熄灭，玄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掌柜的，开一间房，再送些饭菜和热水来。”少女往柜台上放了一锭银色的东西，后来玄都才知道那是银锭。
掌柜眼里似乎闪着亮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亲自带他俩上二楼，毕恭毕敬地打开门。
室内已经摆好了热水，少女拉好屏风对玄都笑着说：“你先泡个热水澡，饭菜一会儿就上来，我去去就回。”
乖巧地点了点头，玄都跑进热水里，连日的风欺雪压，身体早已冻得僵硬，此时热水一泡，倒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
也不知泡了多久，玄都听到了碗碟碰撞的声音：是饭菜上来了。
香味溢满了整个室内，玄都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从澡盆里爬出来，跑到饭桌前就开始狼吞虎咽。
许久没吃到食物了，空虚的胃得到填充，一下子渴望更多。不一会儿，饭菜被一扫而光，玄都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少女抱着衣物进来时，就看见玄都光溜溜坐着饭桌前，碗碟已经空了，男孩脸上还沾着饭粒。
倒也没介意什么，少女走进来将衣物放在一边，一边取出手帕为玄都将嘴拭净，一边笑着说：“你别吃这么急，会噎着的，不够我让小二再送些上来。先把衣服穿上吧，不然会着凉的。”说着，将衣物递了过去。
玄都抱着衣物无从下手，少女看出了他的窘迫，接过衣物道：“不会穿嘛？没关系，我教你吧！你看，先这样……”
替玄都穿好衣服，少女又叫了一桌饭菜，玄都抱着碗狼吞虎咽起来，忽然停下将碗递向少女：“你也……吃。”
少女愣了愣，似乎有些开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不用！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玄都立刻抱着碗大口吃起来，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这个笑像极了二月春光，可以融化世间一切的冰雪。
这样的日子仅仅过了一个月，鹅毛逐渐变雀羽，再变成细针，直到第一抹天光破云而出，这延续了几个月的大雪才终于宣告结束。
“终于结束了呢！”少女牵着玄都走出客栈，街上重新走满了行人，各种各样的小摊整齐摆在路的两边。
走在月下城的街道上，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
玄都的目光流连在商贩手中的糖人上，少女立刻就注意到了，牵着他走到商贩前说道：“请给我拿一个糖人，谢谢。”
“好嘞！”商贩笑着取下一个狐狸形状的糖人递给玄都，玄都接过糖人，付钱时，他听到少女问：“月下城好繁华啊，和上京城不相上下呢！”
“姑娘是外地人吧？”商贩自豪地笑着，“那是当然，我们月下城可是经历了许多道劫难才有了今天的模样呢！哈哈哈！自从凤凰被贬，暴君被诛，月下城可是一日比一日繁荣昌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