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遂笑着摇摇头，举起笔杆敲了敲她的额头。
“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丢掉。”
余依茗不敢反抗，闷闷应了一声。
“不服啊？”
“属下哪敢？”
“小依依，你知道楚天行为什么敢这么毫无顾忌地对我下手吗？”
帝心难测，余依茗哪里晓得皇上心里怎么想的，莫不是对殿下有了疑心？
“是因为…他摸准了我的心思，这点，你们几个都比不上他。”
余依茗皱眉，殿下的心思他们可从来没猜准过。
“他就是料定了，不论如何我也不会反他，他才这么肆无忌惮。”
“为何？”都被人欺负到头顶上了，殿下这都能忍？不像殿下的性格啊，这满都城谁人不知殿下最是瑕疵必报的。
“天朝刚刚安定不过十几载，百姓也堪堪有了几年安生日子过，若我此时发动内乱，周边三国即便不算奉女国其余二者也是虎视眈眈，届时必定趁机发兵攻打我们天朝。”
“到那时，内忧加上外患，最终还是这天下百姓遭殃，依茗，我不能做这个罪人，你可懂？”
余依茗眼神微闪，眼前这个能真正将天下安危放在心上的人才是她当年誓死追随的殿下啊，这么多年殿下都不曾被世间浮华迷了眼，反倒是自己差点迷失了。
她放下墨锭，单膝跪地抱拳：“属下明白，殿下不论做什么决定，属下都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楚颜欣慰一笑：“起来吧。”
人心是这世间最难掌控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功名利禄，就会慢慢迷失自我，如何在这泥沼中独善其身，不变初衷何尝不是一场修行。
“那殿下接下来如何打算？”
都城现在已经完全被楚泽接管，皇上又犯了糊涂，这里对殿下而言已经不是安全的所在了。
“我自有打算，倒是你们，我反倒放心不下。”
楚颜搁下笔，将信纸拿起吹了吹：“所以我需要你将这些信亲手送到他们手上，今后我不在，天朝就靠你们了。”
余依茗微愣，怎么听殿下这意思，好像要完全脱离天朝了呢？
“殿下……”
楚颜摆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可能会不理解，但是我已经决心离开，从此天朝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我啊，也想体会一把江湖人的感觉呢，届时就有缘江湖再见了。”
“属下确实不理解。”
“名利场，血肉场，我厌了。更何况我还与人有十年之约，眼看约定之期也快到了，我也刚好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约定？”余依茗从没听说过什么十年之约。
“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和你细说了。”
余依茗低头，心里莫名觉得难过。
“好了。”楚颜上前扶起她，拍拍她的肩膀：“你跟随我多年，想必也多年未曾归家了吧，回家看看。”
“可是我想跟着殿下。”哪怕是流浪江湖她也愿意跟随在她左右。
“磨磨唧唧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将信一封封装好递给她，顺便把私印也给了她。
“这印…毁了吧。”
余依茗呐呐接过，一时无言，心里却有些沉重，失了贤王的身份，若再毁了这私印，那世间就再没人会知道面前这个巧笑嫣然的人曾是那个天朝战神了。
“对了，你临走的时候去和霍启道个别吧。”
“霍启？”怎么跟那小痞子扯上关系了？余依茗微愣，从伤感的情绪中醒过神来。
“嗯，顺便告诉他，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了，他自由了。”
这下余依茗更奇怪了，霍启和殿下之间有什么交易吗？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他的，你要想知道啊，就自己去问他。”
楚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是。”再不解她也只能应了。
当揣着信走出公主府后，余依茗犹豫再三还是转身朝着霍家的方向走去。
余依茗走后，楚颜望着空荡的屋内，一时无言。
功名去，烟消云散转头空，何方是归处。
……
月上树梢，结束了一天的巡逻，回到府里已是筋疲力尽。
霍启打发走了下人，拖着沉重的身子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动作一顿，屋内似乎有另一个人的气息，那人甚至没有多加掩饰，就好像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他的存在。
“霍启，好久不见。”
余依茗从暗处走出来，看着自己这个曾经的袍泽兄弟。
他们真的好久没见了，一年还是两年，记不清了，可是一看到他，她还是能想起他们年少的时候。
她那时刚刚经过重重考核入了军，而霍启却是靠着家族关系直接进的军营，他们两个一开始就是平民与官家子弟双方的代表，水火不容。
可是却分在了一个寝室，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好像就很不愉快，余依茗依稀能记起，他当初的纨绔与放荡。
第一次见面互看不爽的他们就在房间打了一架，可这人是个花架子，一个反手就被她按在床板上。
他当时拍着床板求饶的模样犹在眼前，余依茗不禁笑了。
“你看起来，稳重了不少。”
霍启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跟着她也笑起来。
“你笑什么？”余依茗看他莫名其妙笑起来，莫不是又犯傻。
“好友重逢，难道不该笑吗？”
“自然是该的。”可是想起自己即将离开都城，以后可能再难相见，心里那股欢喜也少了几分。
霍启见她面色之间的转变，就知她今日不是单纯来看望昔日好友的。
“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余依茗甩掉那份伤感，正色道：“我是来带一句话。”
“贤王？”这世间，除了那个人，他想不出还有谁能让她深夜至此。
“是，殿下说，你和她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你自由了。”
霍启微怔，随即垂下眼帘：“好，我知道了。”
见他没什么反应，余依茗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她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你什么时候和殿下有的交易？又是什么交易？”
被她双眼紧盯着，霍启身子慢慢紧绷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