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四周安静了下来,公交车横躺在路边,微微冒着青烟,发出滋滋的声音。车厢里没有什么动静,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也没有呼叫声和呻吟声。
救援工作并没有想象中开展得那么快,平时根本就没人从这里路过,公交车就静静地躺在路边,经受着日光的暴晒。一直过了半个小时,下一班南黄线缓缓驶来。司机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忙把车停了下来,跑到出事的公交车边上,一边惊慌地大喊着,一边试图朝里面探视。还是一名乘客比较镇定,拨打了报警电话,这才叫来了援军。
随着各种汽笛声,警车迅速地赶到,接着是呼啸而至的救护车。伤员们被小心翼翼地拉出车厢,放上担架,然后抬进救护车。八名乘客和司机被抬出来的时候,都处在昏迷的状态,边上围观的人无法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最晚到达的是电视台的采访车,记者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等赶到现场,几辆救护车都已经开走,只剩下警察们还在忙碌着继续调查。这次事故上了当晚本地新闻的头条,一下成了全城瞩目的焦点。
最近几天正好是新闻的真空期,善良的人们把关心都给了车祸中九位受害者,群众的热情迅速被新闻工作者捕捉,连篇的报道最终惊动了市领导。市领导赶赴医院探望伤者,市里成立了专案组,调查事故原因,整个事件沸沸扬扬了好几天。
来得快去得也快,人们的热情一下又转移到了某明星的绯闻上,如潮水般退去。这场车祸如同演出中幕间串场的小品,在一阵喧闹后,很快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江城也恢复了平静。
杨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空间里,空间非常狭小,四周很暗,但还能隐约辨出人形。刚才车上的八名乘客紧紧围坐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环状,而那个老司机并不在里面。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
杨轶转头朝左边看去,左手边是那个大高个的青工,大高个的左边是那个帅气的青工。杨轶正要转头看右边,那帅气的青工睁开了眼,和杨轶对了一下目光,眼神中充满了莫名和惶恐。
“醒醒,张航,醒醒!”帅气青工发现大高个就在身边,伸手抱住大高个的身体,用力摇晃着,但大高个却没有任何反应。
杨轶搞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又昏昏地睡了过去。
一束阳光照着洁白的病床上,杨轶静静地躺在上面,四周一片安静。忽然,杨轶身子微微一动,慢慢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单间病房,房间很宽敞,一张很大的病床,沙发、电视、冰箱等一应俱全,要不是病床边上布满了各种医疗设备,还会以为这是一间宾馆的高级大床房。
杨轶看了看四周,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一切,隐约想起是公交车出了车祸,然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做怪梦,可梦的情节却又想不太起来。不过现在好了,杨轶松了口气,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了全身,又把身体微微抬起,朝下看了看,确认自己身体还都完好,才彻底放了心。
值班护士从监视器里发现杨轶醒了,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当班医生,于是,七、八名医生和护士蜂拥而至。护士们七手八脚地给杨轶做着各种检查,几个医生紧紧盯着那些检查的仪器,一位岁数大些的医生则不停地问着杨轶现在身体的状况。
医生和护士们忙碌了二十多分钟,每个人脸上似乎都露出轻松和愉悦的表情,接着,众人一窝蜂似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名年轻的女护士,留在病房里收拾着东西。
“你能活着真是奇迹!”面对着有些发懵的杨轶,女护士讲述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刚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几乎都没有了。可这次车祸影响可大了,市领导亲自下了死命令,让我们一定要救活。我们抢救了两天一夜,你总算活过来了,但又一直昏迷,现在大家总算放心了!”
“那我睡了几天?”杨轶慢慢缓过了神,终于开了口。
“一共睡了四天了!”
“我现在一切都还好吗?”
“刚才检查了,除了身体还很虚弱,一切都很正常,真是奇迹!”女护士继续不停惊叹着。
杨轶轻轻出了口气,心里盘算着,“原来这么多医生关心自己,这么高级的病房,都是拜市领导所赐。”
“你住的也是最高级的病房,平时的话,只有局级以上的领导才能住,还不一定能预约得到,这次医院也是下了血本儿了。”
“我要死了,你们院长是不是也要下台了?”杨轶调侃着,虽然还在病中,说话仍然是那么不饶人。
“那倒真说不准!你知道吗,你晕迷的时候,副市长都来了,院长那天好紧张。”女护士倒是个实在人,竟然认真地把话接了下去。
杨轶聊了几句,感觉自己精神还不错,忽然想起了同车的另外几个乘客,“对了,那辆车上其他几个人呢?”其实,杨轶倒不是真的关心他们,只想问问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啊,你说另外那七个乘客啊?他们送到了不同的医院,好像都比你好得快,新闻里说都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七个?车上一共九个人……那个司机呢?”
“喔,那个司机好像没事,很快就醒了。对了,那天晚上新闻还采访他呢。”女护士已经把刚才使用的设备收拾停当,拿着一托盘的垃圾,朝杨轶笑了笑,“床头有电铃,有事按钮叫我。”女护士说完,端着托盘走出了病房。
自从杨轶一到医院,所有的医生都对他的伤情感到迷惑,虽然杨轶身体很虚弱,但什么毛病都没检查出来。而杨轶醒来后,又恢复得出奇的快,两三天后就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医生们实在不放心,又坚持让他多住了几天。
一个星期后,杨轶就要出院了。杨轶在医院的十几天里,来了不少人探望,不过都是些不相干的领导,还送了不少慰问品。杨轶把那些能吃的慰问品都分给了照顾他的医生和护士,大家自然是欢天喜地。
在收拾随身物品的时候,杨轶发现衣服里包了一块奇怪的木头牌子,拿起来看了看,猜想是医院的东西,估计是不小心掉了进来。
“这个是医院的吧?”杨轶随手把木牌递给边上的一个护士,可是护士并没有去接。
“这是你的呀。”
“我的?”杨轶又看了看木牌,心想难道是自己出了车祸以后失忆了?杨轶的脑子打了几个转,确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木牌,“不是呀,肯定不是我的。”
“你来的时候带来的,当时你手里死死攥着这块牌子,我们废了半天劲才抠出来,还以为是你的什么宝贝呢!”护士一边说,一边扭头看着边上的值班医生,医生也用力点着头,表示自己当时也在场。
杨轶听得一头雾水,“也许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真的想不起来了?”杨轶不停在记忆中搜索着,但仍然是一无所获。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杨轶也就把木牌收了下来,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