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两日后离开围场返回梧洵。
人证物证俱在，就等圣驾回锦都时办了冯家。
远远的，云景熙便见这戒备当真森严，遂笑侃了梁婉茹一句：“你看你弄得凌秋夫人多紧张？”
“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梁婉茹闲闲地抚着雪团，一副全无所谓的神色。
回到行宫，方知凌秋夫人调来的梁将军帮着禁军都尉府的人一并抓住了冯家派在此地掌控大局的人——冯岩的堂弟冯茕，云景熙听罢禀报后一笑：“人证又多一个。押着吧，别让他死了。”
一时仿佛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云景熙没事，梧洵也一切安好。
梁婉茹放了心，云景熙却仍要比她多个心思——她还是想得少了些，不曾多想过，既然能让梧洵出这样的事，现在的锦都会是怎样。
那儿有皇宫、有文武百官，如若冯家拿住了锦都，虽不过是个垂死挣扎、出不了太大乱子，总也是个麻烦。
倒是昨日就差了人回去打探，只是打探的人到现在还没赶回来。云景熙沉了口气，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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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都城里, 街头坊间涌起了一阵紧张。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都私底下议论着, 不知出了什么事, 不知天下是否要易主。
探听情况的小厮一路疾奔入了冯府, 进了正厅, 忙不迭地向面前之人一拜，禀说：“大人，打听到了。昨夜那般动静……是良王连夜带兵入了城。”
“什么？！”冯岩一惊。藩王带兵入城, 也是想造反么？怎的就这么巧！
“入宫了？”冯岩急问。那小厮一揖，回说：“没有。只带人围了皇城和皇宫。但……良王本人连皇城都没踏进一步。也不许旁人进出了，尤其宫里，宦官出来采买都有人盯着。”
这良王……他安得什么心？
冯岩一时摸不着头脑。
过了两日，倒是梧洵传回了消息：云景熙起驾回锦都了。
冯岩慌了神。三日前突然和在梧洵的堂弟断了联系，也不知事情成没成。不过他心里头觉得，做了那许多准备，此事应是不会有岔子。
如今还是没联系到, 却听闻了云景熙回宫的消息。
急忙入宫, 想和女儿打个商量。可这位位列三公的左相，头一回被挡在了皇城门口，守城士兵是良王的人, 说什么也不让他进。
“我是当朝左相, 女儿在宫里，就是陛下也没说过不让见。”冯岩按捺着心虚, 尽量硬气地和守城士兵理论。
遂是被横了一眼，那人回道：“我们是良王封地上的人, 不是宫中禁卫。又未听到这样的圣旨，便只奉良王之命行事。”
“你们要造反吗！”冯岩气急之下喊了出来，遂即听闻阵阵朗笑传来。
良王踱着步子走出皇城大门，在离冯岩几丈远的地方驻下足，笑睇着他，缓缓道：“这话从冯大人口中问出来，当真有意思。”
冯岩神色一慌，一时没接上话。良王敛了笑意，沉容又道：“从先帝到当今圣上，都倚重冯家。大人不感念君恩便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还有脸进宫、还有脸说自己的女儿是天子宫嫔？”
良王的声音清清朗朗。皇城外便是锦都的大街，来往百姓颇多，这番话引得不少人停下脚步来，想听听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贵族争权之事都离寻常人家颇远，有幸亲耳一闻也很难得。
“想抢云家的天下。”良王一声轻笑，略一沉吟又改了口，“哦……大人您还不是‘抢’，是‘窃’。您这算盘打得也太好，是不是忘了，太上太皇还在煜都呢？”
本是无心这般质问冯岩，从来锦都起，良王就连见都懒得见他。
谁知他上赶着要进宫，良王这云景熙的亲叔叔、太上太皇的亲子，见了这等奸臣自然满心不快，一时甚至懊恼前日给云景熙差来的人递了信说没动冯家，若不然，当场取这老贼性命。
冯岩心里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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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宗亲都是接了良王的急信，说云景熙可能要出事。一时做不得什么，到底都做了差不多的决定：先到锦都去——如若云景熙无事便罢，如若真有不测，难免一时大乱，总不能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走得急，云景熙的御驾加上一众随行宫人、嫔妃，总是比不上他们来得快。是以在离锦都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云景熙接了急报：“陛下，各位藩王……还有几位大长公主，都入锦都了。”
“呵……”云景熙扶额苦笑，觑了梁婉茹一眼。梁婉茹假作跟她无关般地望向窗外，轻哼着小曲，意思是她什么都没听到。
这事情怎么说都怪不到她头上去，虽说是她告诉的梁承林，邱大侠是梁承林请来的，邱大侠又是太皇太后的哥哥，那么太上太皇自然也知道了，所以派了良王驻守锦都，于是又有了现在这各地宗室齐聚一堂的景象……
但自家弟弟是灵犀一侠的传人这事情，她可是毫不知情，所以，不怪她！
来禀事的人有些不安，这阵势怎么看怎么像联手造反，云景熙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挥手让他退下。也没下旨多等一等，照旧回锦都。
……陛下急着送死么？
存着这样的忐忑，一行人都沉闷得紧，这种沉闷在进入锦都城的瞬间就让众多百姓有所察觉——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总之觉得气氛不对。
御驾入了皇城、入了宫，却始终安静，好像并无什么变动。
云景熙踏入大正宫的一刹那，脚下就顿住了。很有一滞，见在座各人都离了座，大松了口气后向他一揖：“陛下。”
合着宗亲们不止是都进了锦都，还都来大正宫候着了。
忙请众人落座，自去内殿更了衣又回到正殿来，一句句将来龙去脉讲清了，众宗亲才全然放下了心。
“这事吧……”云景熙轻握着梁婉茹的手，歉然哑笑，又向宗亲们道，“擅自作主是她的不是，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此番若不是她走这一趟，朕大抵是没命了。所以……各位叔伯别见怪。”
是先替梁婉茹说了句情。云景熙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旁人还说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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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云景熙下旨罢免冯岩左相位、废皇后冯倩为庶人，命禁军都尉府联合良王亲自带人抄了冯家。
除了各样可作为罪证的书信、兵器，别院里的景象让三人一并愣了。
入宫回话时，良王人未至声先达：“这冯家够可以的，别院里安置了十二个孕妇。”
入殿一瞧，冯倩正在殿中，便噤了声，自去侧旁落座。
冯倩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想也知道是来给家里说情的。
“父亲为相多年，今日如此……是陛下逼的。”冯倩语声颤抖不已。不是没想过这事会败，却没想到会败得这么惨。
“陛下，父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陛下没有那般四处去找冯家的罪名，断不会的……”
宫人呈上一沓信件。
冯倩的目光划过眼前的一个个信封，信封上是不同的笔迹，有一封最是熟悉，娟秀中带着点稚嫩，是出自她之手。
“你和冯家……都说不上冤吧？”云景熙轻笑，“同是世家野心，婉茹冤在她不知情，你却是始终知情的。”
冯倩再也无话可说, 直至云景熙命人带她走, 她都没再说出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