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枫看着我青青肿肿的手臂说,“我这样抓着它,总不会再脱出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我笑着说,把放在膝头的书,又翻过去一页。
《童时》的画作,这一年多来我断断续续地已经画了三幅,本想在住院期间开始着手画第四幅,可是治疗期间,身体虚弱的很难提笔画画。郁枫就把绘画工具都搬回了家里,给我带了一些书和影碟来医院,他说这样,我就可以放轻松一些了。
钟先生来医院看过我几次,我让郁枫把我的画作递给他看。我看到他脸上淡淡地挂着笑,在每翻过一幅后又不免叹上一口气。
“先生不用伤悲,等我出院回家里,就能把剩下的都完成。”
“落落的画作又精进不少,画风也洒脱不少啊。”
送走了钟先生,爸爸和宋妈刘叔一起来给我送了换洗衣物和一些水果。治疗期间我总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就连郁枫煮的稀粥也是才没吃几口又吐了出来。药物打进我的身体里,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再不容许其他的东西来抢去它在我身体里占下的位置。所以宋妈就改成给我每天都煲一些清淡的汤,偶尔也只有水果吃下去不会再吐出来。
爸爸又苍老了不少,头发里的白丝可以清楚看见。他总是好言安慰着我,让我宽心,让我不用担心。
其实爸爸,我很安心,我相信上天一定会给我一个最好的安排的。而我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倘若我真的出一个意外,真的挨不下去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该怎么办呢。
“爸爸。”我轻轻叫了他一声,我的力气已经发不出很响的声音,“今天你回家好好休息吧,陪了我四五个晚上了。”
“没关系,爸爸陪你应该的。让郁枫去家里休息吧,他才是最累的。”
宋妈来给我擦洗身子的时候,郁枫和爸爸都走到了病房外面等。宋妈小心地拿毛巾给我擦拭,总不免地流出泪来。
“宋妈,别哭啊,我没事的。”我朝她扯了一个微笑,想宽慰宽慰她,虽然我明白,那也许没有多大效用。
“我苦命的小姐。”她边抽泣边给我小心地擦着,“太太是这样的,小姐又是这样的,我看了心痛死了。”
是啊,妈妈当初也是如我这般,在床上再也没法起来。我突然心里害怕起来,我不想和妈妈一样,在这个冰冷的医院里悄悄地离开。
宋妈给我换上新的病服,又仔细查看了右臂上的流管,放了心之后才把爸爸他们重新叫回来。
也不知道郁枫在外面和爸爸说了些什么,我再四让爸爸回去休息的时候,他没有再推脱,点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在医院里待了三个月,我的头发也掉了许多,原本柔顺的头发变得毛糙了不少,也已经不再是乌黑的,黄了不少。
“我帮你洗头吧。”郁枫端来了一盆水,把它放在床边的凳子上,顺手挽起了袖子。
“郁枫……”我两眼发热,沙哑着喉咙,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来,我抱你出来。”
我撑着他的手往床沿上蹭了蹭,把头发挂在床边。郁枫把我的头发放进水盆里,轻轻的放在温水里,小心地摩擦着。
“疼吗。”他抓着我的头发,现在每处触碰一下都会让我疼痛不已。
“不疼的,很舒服。”我的眼泪顺着脸边流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丁点都不觉得痛。
“谢谢你,郁枫,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我知道,这两年,不,不止两年,自从认识他以来,就对我很好很好,而我却对不住他这么多年。现在病成这样,他又毫无怨言地陪伴在我身边,不辞昼夜地照顾我。
“不用说这些,落兮。”
洗完头发,他把我的头搁在他的膝头上,用吹风机小心地来吹干我的头发。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听吹风机咕咕地响声。
那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就这样靠在他身边,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也算是一种感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