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思勒紧手里的枝条使劲往水下拽,枝条那头就缠在荣德的脚脖子上,她不断收紧手里的枝条将他拖进了水里。
进了水的疯子依然是疯子,四肢扑腾着使劲往外挣,他越扑腾灌进嘴巴里的水就越多,霍相思抓着水底的石头阻止他往上升。
直到水里的动静平息下来,她才拖着枝条冒出水面,“快上来。”卫静之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拽到了船上。
“怎么样?”他看着神色黯淡的霍相思,眉头皱了起来。
“不死也能要了他半条命。”霍相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丢开手里的枝条随后侧身看了看玉岚。他整个人如同离水太久的鱼,身上的鳞片也已经失去了光泽,呈现焦糊状。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她翻了翻玉岚的眼皮,问卫静之。
“快则小半个时辰。”他咳了一声,想将手臂上的布条撕开,扯了半天也只是疼得眼冒金星。
“谢谢你。”霍相思半跪着一条腿伸手帮他解下勒着伤口的布条,伤口外翻着还在渗血,卫静之疼得脸色发白。
“救你我心甘情愿,不过是一点皮外伤,死不了。”他看着霍相思好似闪躲一般垂下眼帘,决意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打个转又憋了回去,绞得心头疼痛难忍。
卫静之未完的话依然让霍相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苦笑一下垂下眼给他上药包扎,“若是不能好好处理,会留疤的。”说完也不待卫静之有任何反应,起身在玉岚身边坐下来怅然地望着水面。
没人说话,就连不远处那团呼呼燃烧的火也跟着发出一阵轻烟,灭了。
一切看着似乎就要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划着船桨的小栓惊恐地发现自己沉入水中的桨板,变沉了。
一双绿汪汪的眼睛漂浮在水面下,跟着他的力道慢慢抬升出来,一张坑坑洼洼形如蟾蜍的脸脱水而出。
“鬼啊!”小栓甩掉船桨连滚带爬地从船头逃进船舱,声嘶力竭地喊着有鬼有鬼。
霍相思转身看去,只见那个男鲛人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慢慢爬上船头,拖在后面的鱼尾部分被砍掉半拉,身形怪异地瘦削。好似丢进油锅里煎炸的鱼,着急着翻面结果弄得鱼皮皴裂鱼肉半生不熟地掉了半拉,看着心头一阵作呕。
那东西上来之后并不着急进攻,反而咧开满是尖牙的嘴,探手从水里捞上来一截枝条,那头拴着的荣德也被他给拽了上来。
胸口浅浅地起伏着,竟然还没死!
“小栓,过来!”卫静之冲着他大喊一声,小栓已经完全被吓呆了,拖着步子在船舱里打转就是不知道赶紧逃跑。
“我来拖住他门,你带着玉岚赶紧离开。”霍相思捏着最后一枚霹雳弹眼神灼灼,这算什么,千年祸害就是死不了吗?
刚抬脚,胳膊就被卫静之给按着了,“那会儿看着你犯险我已经追悔莫及,这一次绝对不行。”
他已经从她的神情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如果不是她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也不会遇上明玄离。如果不遇上明玄离,她根本不可能从理不清的头绪里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是喜欢上了明玄离。
她是个聪明人,却在情之一事上糊糊涂涂。他已经失了先机,绝不能再丢了后手。
霍相思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卫静之一把搂进怀里,“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大约就会明白和记着我了。”说完他一把将霍相思推进水里。
猝不及防的落进水里,霍相思被水呛得头晕目眩,好容易挣扎着从水中浮起来。只见丈许开外的船上,卫静之弓着身子半跪在船板上,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上满是血迹。
那头鲛人抡起了爪子直掏卫静之的心窝。
她瞧得目眦欲裂,冲进水里拼命地游过去。她这两日遭遇的意想不到已经让她迷迷糊糊,她还没来得及逐一理清,只其中就包括卫静之这没来由的舍命相互。
她又不是个傻的,若是从前知道卫静之的身份,她绝对不会让卫静之有机会那么接近她甚至了解她。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别人的心上人。
她纵然不喜欢卫静之,也绝对不会看着他死。只是眼看着只有丈许之远,为什么已经耗尽了她所有气力还是到达不了。
卫静之躲开了掏心的爪子,却被那东西抓着了一条腿,张口咬去。
惨叫声划破静谧的湖面,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来人啊,救命啊!
她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一条小船稳稳停在水面上,船头一人拉满了弓,“主子,要死人了。”隔着重重水面他甚至闻到了血腥味。
“动手吧。”船舱内一人淡淡地说完,一支离弦之箭直刺船头鲛人的脑袋,巨大的力道将那东西钉进水里,连带着卫静之也跟着落入水中。
霍相思甚至来不及深究箭是从哪儿来的,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将卫静之捞了上来。
箭矢落完,小船跟着消失在茫茫水面上,仿佛从未到过这里一般。
卫静之的左腿从膝盖的地方被撕开了,红白的皮肉连着青白色的筋骨,鲜血汩汩淌着,没一会儿就染红了整个船头。
霍相思扯裂自己的裙子,将他的腿缠了起来,连着几乎脱落的皮肉一起紧紧地缠着。温热的鲜血浸透了掌心在手腕处汇聚成一股血水,滴答滴答落下来。
她的神经已经被这刺目的鲜血给激得怦怦直跳,心口一阵腥甜,她抬眼看了看已经亮起来的天空,只觉得心下一片灰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相爷,相爷,找到小姐了,找到小姐了。”一艘两层的游船破水而来,船头的老者指着木呆呆站在这边的小栓兴奋地喊着。
小栓茫然地看了看逐渐靠近的船只,想笑一下却扯开嘴角嚎啕大哭起来。
卫无极从从船舱里走出来,遥遥地看见了不大一艘船上正在往下滴答滴答淌着鲜血,船头船尾除了小栓,还有四个躺在血泊中的人,生死不知。
一阵荒乱的救援过后,卫无极沉着脸站在卫静之的床边,“为什么悖逆我?”
“父亲怎么惩罚孩儿都无怨无悔,只有一条,莫动霍相思,否则就是要了孩儿的命!”卫静之抓着卫无极的衣摆,一脸决绝的乞求,眼前这人有多狠,他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