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里的伙计第三次来问要不要客栈配备的朝食后,霍相思起身简单洗漱之后就去了柜台退房,一顿朝食就要花费几乎一半的房费,她任性不起。
从包袱里拿碎银子结账时,一块红色的牌子掉了出来,掌柜的捡起来瞄了一眼问道:“这牌子很是独特,倒不像女子之物。”
她打眼看了一下,红漆打底的牌子上画着图案,这确实不是她的东西,想来是昨夜从那人的钱袋倒出来的。
“掌柜的说笑了,从我的包袱里掉出来的自然就是我的。”霍相思结完账背着包袱离开了客栈。
后头掌柜的站在客栈门口,瞧着霍相思的背影,冲着一旁的伙计招招手随即低语了两句。伙计取下脖子上的毛巾四下看了看,随即闪身跟了上去。
穿过错综复杂的街道,霍相思还是找不到回去脚店的路,偌大的汴京城她把自己给弄丢了。
“姑娘,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一声亲切的问候从头顶响起。霍相思迟钝了一下抬起头,一片阴影跟着落下来将她兜头裹进去,接着身子腾空被人扛在了肩上颠簸了几下,又被嘭地一声扔进一辆马车里。
外头有马匹打了个响鼻,撒开蹄子哒哒往前走去。她挣扎着从布袋里露出一个脑袋,一双眼正好对上了另一双眼。
一双被两侧脸颊还有眉头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那是一个女人,煽动着鼻翼嘴角带着嫌弃还有不屑。
白面馒头一般的脸上一层厚厚的铅粉,颧骨处擦了胭脂,抹了重重口脂的嘴巴,看上去有点骇人。
“你这个小蹄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伤胡教头,看我回去怎么好好调教你。”说着伸了肥厚的手使劲掐住霍相思的脸,恨不得拧下一块肉来。
末了看看指尖的黑灰,冷冷一笑,“这么点伎俩就想瞒过我?”女人端起桌上的杯子扬手将水泼到霍相思脸上,捻着帕子在她脸上搓了搓,直搓得她脸上火辣辣地疼才罢手。
离了浮灰的遮掩,霍相思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女人看得直咂嘴,“胡四这个泼皮倒是找了个好货色,这鲜嫩的皮相怕是会要了男人的命。”
女人说着目光下移,伸手去摸霍相思的胸口。
“住手,我不认识你说的胡四,更不是什么逃出来的姑娘。你最好放了我。”霍相思沉沉地看着胖女人,一双眼睛里带着那么点骇人到了骨子里的东西。
胖女人眯了眯眼睛,“哟,还是个性子硬的。姑娘你也不必教嬷嬷我如何做事,进了那里就算是仙子也得给我脱层皮,尝了一口人间极乐再赶着让你走你也不愿意走了。”
胖女人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粉色的帕子对着准备张嘴呼喊的霍相思一甩,一阵香气扑鼻之后她就跟着昏迷不醒。
胖女人伸手掏了一锭银子让给窗外的伙计,“货不错,赏你的。”伙计谄笑着转身走了。
霍相思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从耳朵下方传来,身子也跟着水流左摇右晃,一股水汽从缝隙中窜上来呛得她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她置身于船舱,左右空无一人,扒着帘子能看见船头站了三个男人,一人撑篙另外两人分左右而站。
船头直冲前方迷蒙水雾中一座若隐若现的小岛。
影影绰绰灰色的天空似乎也跟着压了下来,那是一片让她心生压抑的地方,得逃!
噗通,船尾的动静惊动了船头三人,抱臂而立的两人撩开帘子见着空空如也的船舱眼眉凌厉,“快看,木桶。”原本放在船尾的木桶落进了水里顺着水流开始渐行将远。
“下去看看。”一人作势要往水里去,一人瞧着黑黢黢的水流有点犹豫,“它们要出来了。”
“窝囊废,抛了绳子等着我。”那人说完纵身跳进水里朝着木桶游去,抛了绳索的人转头却看见一片红色的衣角在右侧的水里浮浮沉沉,他张嘴喊了一句,朝着木桶划去的人根本听不见。
他将绳子拴在船头,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还在船头撑篙的船夫瞧着要起风浪的湖面,心头生出恐惧来,遂停了篙竹回头去看那两人。蓦然之间还捏在手心的篙竹像是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给拽着了,急速往下沉去。
他拽了两下想起了关于这片湖还有那座岛的传闻:湖里有从岛上扔下来的女人,因为怨气化身成了湖里的水鬼,专挑过路的船只下手。
不能想,越想越害怕,仿佛那水下的女鬼已经爬上来拽着了他的裤脚。哗啦一声,船头还真跳上来一个女鬼,惨白着一张脸瞪着血红色的双眼看着他。
“别找我,别找我。”船夫贴着仓板往后退,女人又瞪了一下眼睛,他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呼一声风过,他脑袋上就挨了一击。
晕了好,晕了好。
霍相思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上前查看了一下船夫的气息,把他往旁边调整了一下免得掉进水里,便撑着篙调转船头往岸边驶去。
“快追。”原本还在水里的人回过味来,迅速折返游了过来,“你是跑不出无间湖的,还是乖乖跟我们去极乐岛。否则等爷抓到你,先让你脱层皮。”男人恶狠狠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小船也在风的助力下越走越远。
嘭,后头的水里像是砸下一个巨大的东西,水面形成一股巨浪推着小船一下子冲出去很远。
她回头看了一眼。丈许开外的湖面上露出一片黑色的船板一般的东西,刀一样锋利切开水面就冲了过来。
两息之后她看清楚了,那是一片鱼鳍,一个水花打开,沉在水面之下的鱼头露出来两排尖利的牙齿,背上的鱼鳍也跟着全部打开,下一瞬便跃出水面张开了血盆大口将那人半个身子咬进嘴里。
“啊……”惨叫声逐渐变小到被那两排牙齿给提起来,吞进鱼腹,另外半截身子落进水里,染得湖水血红一片。
霍相思看得头皮发麻,赶紧转头使劲撑着篙划水。巨浪一个接一个冲得小船跟着上下浮沉,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