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思醒来的时候，再没有比此时更加清楚明白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怦怦一下一下震得她耳朵嗡嗡响。她屈膝想坐起来，膝盖碰着了硬邦邦的东西，猝不及防撞得她双膝生疼。
哎呦一声，小小的方寸之地竟然产生了回声。
她试探着用手还有脚感受了一下上下左右，心头一惊。阴森的小院，阴恻恻的男人还有那些诡异的雕像一一浮现眼前，想得她头皮发麻。
她看不见就听得很清楚，周遭有不畏秋霜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嘶鸣的虫子，秋风带来的穿林打叶声，以及某种动物粗重的呼吸声。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爬山坡，一点一点往上，一会儿头朝下脚朝上浑身憋闷，一会儿又被猛地往下一掼撞得她头晕眼花。
山坡似是到了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之后她被抬了下来，接着有人叩响了一扇门，里边等了好久才吱扭一声打开房门。
“怎么这个时候送过来，又不急着用。”女人的声音，带着睡意正浓被打扰之后的起床气。
“今晚月色正好，这些雕像可以吸饱月华，玉质也会更加莹润透亮。”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抱歉的笑意。
对面的人似乎是被他说通了，没再为难，“现在人都睡了我不能开门让你进来，要不你先在门口委屈几个时辰，等天亮了我禀明住持再说。”
“您看这来回一趟要一两个时辰，我还要赶着回去给别人送货，要不您行个方便。”男子说完似乎上前走了一步，片刻后院门吱扭一声洞开，她被人抬了起来。
眼前有上下晃动的光影，黑白衣衫还有交错而过的人脸，男人女人，没有一个她认识。
一阵磕磕绊绊的响动之后，脚步声渐远，说话的人也跟着走远，吱扭一声，房门关上。
眼前只剩黑黢黢一片，她有种自己置身坟场的错觉。
黑暗太漫长，她渐觉无趣竟然沉沉睡去，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把站着睡觉是什么感觉。
天光大亮，无双阁门前堵满了大理寺的官差，里头还在睡觉的伙计被揪着衣领子拎到了大厅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被翻了个底朝天，好东西搜出来不少不见了的人却没找到。
李捕头按着朴刀走到冯海山身边，“大人，没有找到人。”
“账本呢？”冯海山原本也没指望着能找出来，不过是金大人一早就来报官说自家儿子来了无双阁之后一宿未归，他才领着人过来了。
“没找到，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个藏宝室，里面有很多之前曾经有人去衙门报官的丢失物品。”
“登记入册带回衙门让失主上门去领。”他要的不是这些，“带着人好好查查，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看看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暗道。”
“是，大人。”李捕头点头应下自去安排，冯海山走上二楼，他接到的消息是一定要找到无双阁的账本，至于里边有什么不是他可以过问的。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从上次被迫捡了个便宜之后，他感觉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且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
他生平胸无大志只想平平安安地坐稳了大理寺的头把交椅，熬过流年不利熬过皇权更迭然后荣归故里，结果因为一念之差他就别人拉上了船，下不去了。
“大人，大人，在后院发现了密道。”冯海山被从底下人一嗓子给扰乱了思路，赶紧正了正脸色背身朝下走去。
密道在后院的一个房间里，外面上着铁扣，几个衙役正拿了铁条在撬。咯吱咯吱的声响听得他眼皮直跳。
一阵嗨哟嗨哟自我打气之后，铁扣被撬开，打开铁栅栏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出来。
“下去看看。”一旁的衙役听令，拿出火折子吹了吹往洞里一扔。
火光没落地反倒慢慢上来了，惊得那人嗷一嗓子有鬼啊，就窜到了一旁。
众人刷刷抽刀做出防御姿势，仿佛底下不管出来个什么都要刀片子伺候。
“看准了再动手。”李捕头看着手下一帮自己刚上来的新人就来气，一个个胆小如鼠。
火折子从地洞里呼一下子跳上来，火星子跟着窜了上来，一圈直打哆嗦的人早把李捕头的嘱托忘到了脚后跟，劈刀就砍了过去。
呼呼火星子炸开，星星点点落到了衣服上，引得众人赶紧扑腾着灭火，地洞里的人出来了。擎着一只呼呼冒火的火折子，颇为潇洒地落到了一群正在跳脚的众衙役后头。
随即鸦青色的衣衫扑起一阵风吹得冯海山身上的火星子起了烟，一身官服给燎了好几个洞。
“冯大人，别来无恙啊。”明玄离瞧着冯海山一边撩官服一边烧得手疼的狼狈模样，莫名地心情就变好了。
“下官见过王爷。”冯海山请完安顿了一下说道：“只是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本王被人算计了，不值一提，倒是冯大人过来这一趟是为了？”明玄离瞧着冯海山闲闲地问道，仿佛刚才被困下边的是别人。
“兵部金大人家的公子昨夜来到无双阁之后就失踪了，金大人一早到的大理寺报案，所以下官是为查案而来。”冯海山瞧着明玄离站在密道边跟他扯闲篇就是不说走远些。
“冯大人，辛苦了。”
“王爷，密道里可有什么线索？”冯海山决定还是自己主动些好，他已经把无双阁上下翻遍了，就剩这里了，说什么也得下去看看。
“什么也没有，冯大人还是带着人去别处看看，免得浪费时间。”明玄离说这个眼睛盯着冯海山，露出的气势压得他莫名地就矮了半截。
“是，下官告退。”冯海山领着人走了，李捕头走在最后磨磨蹭蹭地又看了一眼地洞口，看明玄离这架势，很明显底下有东西。
他家大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捕头，请留步。”
李捕头瞧着前头已经走远了的大理寺众人，慢慢走回来躬身听令，“王爷请吩咐。”
“汴京城中有一位张姓玉作匠，仅凭一把刻刀，雕出来的物件个个栩栩如生。李捕头不妨去查一下，兴许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