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小虎头已经睡得平稳,奶娘进来又回禀了一次,小少爷的烧已经退了,并不再发热,身上虽然还有些红色的斑块,但抹用了孙大夫的止痒的药之后,他也不再用手去挠,痒的应该不是那样的厉害了。
这样一来,大家终于放了一半的心,沈老夫人放心下来,她实在是上了年纪,这已经折腾到了后半夜,她本来不想来的,但听着那些下人们一次次的回禀,孩子使终不见好,她才过来,现在,见孩子没事了,至于刘七巧的事,她不相信高飞凤的话,有沈玉浓在这里,她想总有个明白人在这里,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眼皮直打颤,她就和周嬷嬷说:“你在这里,有事随时着人回禀我,我得回去睡了,袖云,你也别在这里了,剩下那些事,由她们小辈自己去处理吧!”
沈夫人名字叫做蒋袖云,她本不想走,但沈玉浓与沈秀蓉都劝她快些回去休息,沈老夫人又一直等着她,她便也不在这里了,但临走前,还有瞪了眼刘七巧,向着沈玉浓说道:“你可要把心放正了,别在偏袒某些人,让那些小人得了志,让为着你的人寒心!”
话里话外,刘七巧是小人,高飞凤倒是为着沈玉浓沈家的好人了。
知道她在这里,只会越管越乱,沈玉浓与沈秀蓉亲自一边一个,将母亲扶出屋外,叫她的人过来接手,送着母亲与奶奶走了。
这回来,厅内就只剩几个姨娘,还有她们的丫鬟,还有沈玉渊两口子。
那高飞凤的丫鬟回来的倒快,沈玉浓与沈秀蓉刚回到厅内坐了,那绿荷就已经走了进来,手里果然拿着个黄纸包着的一物。
周姨娘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小虎头没事了,孙大夫已经走了,关于小虎头过敏一事,好像都被高飞凤抓刘七巧奸这一事盖过去了。
周姨娘心里隐隐地落了地,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有这样一个转折,高飞凤倒是个好样子,周姨娘心里好笑,给她机会,她倒是会耍,还弄出个与人私通,不安于室,好好,这闹得越过份越好。刘七巧,你也得意太长时间了,这段时间,我这里养育小虎头,没有精力来服侍相公,让你瞅了个空子,偏相公沈玉浓就是个花心的,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心在自己这里,自己多么多么让他挂心,可是一转身,就将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眼里,心里都是这个刘姨娘了。
高飞凤接过绿荷递过来的东西,她眼中露出得意来:“相公,这是物证,至于人证,我表兄就在我那院子里,着人叫他过来就是了!”
这时,绿荷却轻声的说道:“回大少爷,姨娘,表少爷来了,他并没有睡,因为惦记着姨娘这里出了什么事,就跟了过来!”
高飞凤眼睛一亮,转头向着沈玉浓说道:“如此甚好,请相公让他进来,整个事情,他都是清楚的,那家丁身上的东西,也都是他发现的,他来说,更清楚,大家也会知道,不是我平白编造的!”
沈玉浓听到阎祖康来了,头就疼了,最近都在想,如何将这个人“请”出去,不想,他竟然阴魂不散,连自己内宅的事,他都要插手了,真是过份,沈玉浓眉头皱紧着,说道:“让他在外面候着吧,等需要他的时候,就叫他进来!”
正这样说着,不想门那边一响,有人进来,堂而皇之的说道:“沈大少爷,我妹子犯了什么事,半夜叫来了,哟……这怎么跪着呢!”
原来刚刚高飞凤跪下后,就再没有站起来,所以,阎祖康就看了,咋唬地喊道:“我这妹子做错了什么,要跪在这里?”
沈玉浓揉了揉眉心,压下了心底的火气,抬头,脸上带了点不情不愿的笑意:“阎兄,您还没睡啊,讨扰你了,这我沈家的内宅之事,倒是要让你操心了!”
任谁都听出沈玉浓语气里的不满,但那高飞凤与她的表兄竟然还很自得:“不妨事,不妨事,我表妹嫁与你,你就是我的妹夫,咱们一家子不说两家子的话!”
便是周姨娘也觉得这人无趣,只存了看好戏的心思,一边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沈玉浓捏着眉心,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兄妹便说说吧,我这个七姨娘,到底是怎么个不安于室,与人私通的?”
阎祖康听到沈玉浓如此问,立即来了兴致,“这个,其实,我本不想告诉您的,毕竟这是您的内宅之事……”
沈玉浓心里冷哼了声,心道,您还知道,这是我的内宅之事啊?
阎祖康接着说道:“妹夫,您先看看,这两样是什么?”
沈玉浓,及其他众人都看过去,却见阎祖康从袖兜里拿出两样东西来。
一个是个画轴,一个是一段头绳缎带。
刘七巧看着那截缎带,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记起来,这是自己的东西不错,而且,是林平漠当时拽了去的,自己要,他也并没有还自己,这么久过去了,她早就忘记了。
那阎祖康拿出这东西,还有得意的看了看刘七巧:“七姨娘,想必这东西,您已经认出来了吧?”
沈玉浓“咦?”了声。
阎祖康笑道:“这个是七姨娘的,想必她是推托不掉的,她在云裳坊待的时日不短,那里伙计也有看过她头上用过这个……”
“可是,它现在怎么在你手里?”沈玉浓问道,他并没有注意到这类小事情,这样的头绳,又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但是,刘七巧在听了阎祖康这句话后,并没有反驳,想来,倒真是她的东西。
“大少爷,您别急,您再看看这个……”阎祖康一边说,一边将那画轴展开来。跪着的高姨娘膝行过去,在下面持着了画轴的另一面,与他一起展开那画轴,隐约上面是一个人像。
他二人将画轴面向了众人。
大家都“啊!”的惊呼出声,便是刘七巧,也一样的惊讶。
江翠翠坐不住了,推着刘七巧:“这是怎么回事,他手里,怎么有你的画像?”
不错的,这副画上,画的正是刘七巧。
笔触细腻,看得出,画此画之人,饱含着情意画了出来,那画中的刘七巧,侧着身子,半垂着脸,略有回眸,眼低垂之处,似有无尽的情思。
不得不说,这画画之人,将刘七巧的情态抓得很准很美,所有人一眼就看得出,这是刘七巧,但是,这样楚楚动人,或说是带着动人心弦的美感的刘七巧,却是让人陌生的。
沈玉浓的心,咯噔一下,之前,阎祖康拿出那段头绳,他还全然可以当成笑话来看,但这副画,却让他慌慌然,这画画之人,若没有真实的情意,断画不出这样的刘七巧。
一身刘七巧最常穿的,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襦裙,头发只简单的梳了个发髻,而耳边垂下的一缕,系的缎带,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颜色与样式,就是阎祖康手里的那根。这画画之人,画艺高超,画得栩栩如生。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画是谁画的?”沈玉浓问道,他看向刘七巧,刘七巧也是一脸的茫然,她也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会将自己画得这样的像,这样的画。
阎祖康得意的说道:“这画画之人,与存着这头绳之人,都系同一个人,也就是今天我们要说的,与刘姨娘私通之人!”
这关子卖的,沈玉浓咬得后槽牙都疼了起来,恨不得抓着阎祖康,让他痛快地说话,别这样阴阳怪气的。
在阎祖康不及说出名字时,刘七巧的脸已经浮出惨白来,心里有一丝疼,为着自己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为着,这个画画之人……
“他的名字,叫做林平漠!七姨娘,你不陌生吧,嘿嘿!”阎祖康说道。
刘七巧身子顿了下,颓然地坐下去,一边,有人却“啊!”的一声,她木然的扭过头去,对上的是沈秀蓉诧异的一张脸。
刘七巧这时才意会到什么,忙着想要说清楚,但沈秀蓉却先她一步,问向阎祖康:“你不要胡说,这事不能乱讲的,你可知道!”
阎祖康对着沈秀蓉立即变得很是恭敬,他知道这是沈家的大小姐,他拱手道:“大小姐,这个事关重要,我也知道,岂敢胡诌,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乱讲,这画,我是从林平漠的屋子里搜出来的,这段头绳也是,有店内的伙计可以作证!若有半句不实或隐瞒,我都甘愿受罚!”
“不会的,不会的!”沈秀蓉喃喃的说道,脸色比刘七巧还要苍白,她清醒过来,继而抓住了刘七巧的手:“七巧,你说,这不是真的,是他们栽赃陷害你们,对不对……”她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眼泪瞬间流下来,一张脸,梨花带雨,“这怎么可能,我不信,七巧,你……你知道的,我的心……他不会的,这不会是他画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沈秀蓉的心里,却一片的慌乱与悲凉,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相信了,一切昭昭,刘七巧那欲言又止及她苍白脸,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有,阎祖康那肯定的神色。
可是,她怎么可以相信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