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吞吞地回到了云裳坊,他很怕在门房那里,就被拦住了,说刘七爷不让他再回来,可是,那门房老李,还是笑呵呵地招呼着他:“小林子,回来了?去哪里了,刚吃饭都叫不到你,快去吧,饭还凉!”
他不自在的点点头,走了进去。
天井里站着新招来的掌柜的,正往外走,看到林平漠就叫道:“小林子,明天七爷出去,你记得还跟车,最近就不用你跟着排夜班了。”
林平漠怔了下,掌柜的一边走出去,一边向着他点头:“好好干啊,有前途!”
竟然是一些赞许的样子,林平漠呆了呆。
待他回过神来,走到后面的厨房那里,遇到的伙计与家丁们,见到他,还和以前一样,有亲热的叫他小林子的,有叫他林平漠的,后厨里的伙计还热情地递给他一碗盛得满满的饭菜:“刚给你在锅里热着的,趁热吃吧!”
说完了,帮他放到了一个桌子上,他坐下后,才看到隔着一张桌子,刘七巧正在那里埋首吃饭。
一个背影,他呆了呆,半天没敢出声,只闷头吃着自己的饭。
他看到几个伙计凑在刘七巧的桌子边上,对着讲着今天店里发生的趣事。这情形与原来也一样的,林平漠慢慢地放心下来,安安静静地望着刘七巧的背影,偶尔见到她侧过脸来与伙计们说话,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笑意,林平漠慢慢地放下了心。
刘七巧先吃完了,她站起身来,向着那些小伙计们说道:“今天辛苦各位了,明天继续!”
随后她转过身来,蓦地与林平漠对视,她原本笑着的脸,怔了下,随即露出一个笑脸,径自的走了过去。
林平漠看到刘七巧穿过自己的桌子,他原想说的话,“七爷!”刚冒出这两个字,人就走过去了,剩下的话,留在了肚子里,他见四散走开的伙计们,没有人在怀疑他什么,他放心下来,继续埋头吃起饭来。
第二天,刘七巧没等起来,就被人的敲门声弄醒,她吓了一跳,忙着披上衣服,问了句:“谁?”
听到外面一个伙计说道:“七爷是我,咱玉罗坊有个小伙计过来,说是玉罗坊昨天被盗了!”
“什么?”刘七巧惊了下,她忙着打开门,“什么时候的事,人呢?”
廊下站着个伙计模样的男子,拱手说道:“在这呢,七爷,应该是昨天半夜的事,今天我们早起的伙计去开店门,发现门上的琐坏了,就知道不好了,果然里面翻得很乱……显然是遭了贼了!”
“贼?”刘七巧打理这几家店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经过这样的事,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都丢了什么?”
“回七爷,现在还不知道丢了什么,贼人将四层楼的柜台里的东西都翻得乱了,估计是找装银钱的箱子,但因为银钱箱子,向来都由账房随身带着,柜台上也只有些散碎的文钱,具体丢了什么,还不知道,我们也去叫掌柜的了,还得等账房先生与掌柜的清点后,才知道缺了多少东西!”小伙计说道。
“这……是不是要报官啊?”刘七巧也有些蒙,这时,前面的店打开大门,袁绮罗也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我刚也听说了,七爷,我陪你过去,源子,你去报官,得报官,虽然说不一定找回来,但也有个记录,以后万一抓住了那贼子,没准还能找回一些!”
听袁绮罗这样说,刘七巧镇定了一些,这个小伙计忙着去衙门那里报官去了。刘七巧与袁绮罗就向着玉罗坊走去了,因为离得不远,没有叫车叫轿。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也就到了。
等她们到的时候,那一边,那个源子也带着两个官差一起到了。
掌柜的请他们一起上楼去,果然,从一楼到四楼,柜台内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各式账薄被撒得哪里都是,也有几个散碎文钱落在地面上。
官差看着柜台内,又看了看门口的琐,那琐竟然是人徒手拧开的:“功夫不错,这琐,我们可拧不开,这要是用锯也得一阵,可是,你看这断口,是生生的掰断的!有这功夫,却做贼,真是可惜了!”
另一个官差在柜台下面的一个落下的布头上找到了一个脚印,他喃喃说道:“看这脚印,这鞋足够大,这个人,至少是个身高一丈二开外的壮汉……”
刘七巧听他们推算出的这两个特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突然有了个模糊的人,裘振天!她所有认识的人里,他是很特别的,一是身材魁梧,二是,力大无穷,身怀绝技。
就在这时,那几个账房的也凑在一起,将那些铜板文钱的清理清楚了,他们有些犹豫,更多是奇怪,向着刘七巧说道:“七爷,这钱好像不少啊!”
“什么?”刘七巧愣了下,掌柜在一边也奇怪的说:“我刚叫伙计们也点了楼上楼下的货物,竟然也是一样不差……”
这下不止是刘七巧,连官差都奇怪起来了:“不是你们漏查了什么,他进来,什么也不偷,费那个力气做什么?”
“真的没丢什么,看,昨天我疏忽,晚上收的三两银子,都在柜台里,他都没有拿……”二楼的账房说道。
“这是奇怪了,那贼来做什么,你们可还有什么东西缺失了?别的重要的东西呢?”官差问道。
掌柜的说:“除了货物与钱财,也没有别的值钱的了?”
“那就是什么也没有少?”官差有些奇怪,但也同时大松了一口气,大清早就接案子,如果没事,当然是最好了。
“那个,这个也不算什么吧,只是很奇怪,这个账薄里缺了一页!”一个账房举着个看上去年头不近的本子说道。
“缺了什么?”官差立即眼睛亮了。
“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这里记的都是当年给客人做衣服时的尺码或地址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些本子一般是五年一清除,这本应该是四年前的,您看,大昱朝三十六年……”账房说道。
官差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玄机,便放弃了,递给刘七巧,笑着说:“七爷,您看,您店上并没有丢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看,这也算不上案子,那个,我们就先撒了,有事,您再派伙计去叫我们!”
刘七巧忙着拱手送那两位,说着辛苦辛苦。
回来时,见袁绮罗正拿着那个四年前的账薄,认真的捉摸着。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刘七巧对着那账薄看,她可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是沈家惯用的格式的薄子,只因时间长了,那字迹的墨已经淡了一些。除此之外,与别的账薄并无二样。
袁绮罗反复将那缺失的一页翻看着,嘴里还磨叨着:“五月十五,是端午节啊,四年前……七巧,我想起来,难怪我觉得奇怪!”
她一下子拽着了刘七巧的胳膊,倒把刘七巧吓了一跳:“袁姐姐,你发现什么了?”
“天啊,七巧,若不是知道不是你,我都怀疑是你的恶作剧了……”袁绮罗说道。
“袁姐姐,你说什么啊?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刘七巧惊讶地问道。
“哎呀,哈哈,是你那天非拉着我问什么十二皇子,安婕妤的,你还记得不?”袁绮罗问道。
“啊,是,是啊!”刘七巧想起来了,然后有些奇怪的:“但与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吗?”
“我刚刚看日期,就觉得奇怪,总感觉哪里对上了什么,后来突然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不,我和你说过的,安婕妤身边的一个宫女离了宫后,四年前来咱们这里做过寿衣的,叫做倪金花的!”袁绮罗说道。
“噢噢,我记得……难道……这个是……”刘七巧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袁绮罗大力地点着头:“没错啊,这一页,应该就是那个倪金花的账单子,上面有她的名字尺寸地址……我还记得你很好奇,若不是知道不是你,我真的以为是你好奇地扯去了呢~”
刘七巧怔了怔,“不是我!”
袁绮罗拍了下她:“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了,傻妹妹!”但她很快又奇怪地说道:“可是,是什么人扯了它去呢,这有什么重要的,连钱与布匹什么都不要,就偷一张废纸,想不透啊想不透……”
刘七巧却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记起月光下,林平漠那含恨的眸子,还有他手里掰断的笛子,“袁姐姐你不会记错了吧?”
袁绮罗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记得当天是端午节,我们店里舍粽子,只要是过往的人,谁拿都行,老太太还要了几个,我要给她多装一些,她还指着自己的牙说,我的牙都掉得差不多了,这几个解解馋就好了,她还说,宫里端午节多么多么的热闹,都有什么节目,我记得清楚,所以,刚刚看,就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