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一桌的人总算是不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好好的吃了个饭。可陈芷兰，她那面上虽然不显，但她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生怕会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尽管陈芷兰有几分不安，但这顿饭还算是宾主尽欢。毕竟吴玉娘热情好客、处事周到得体，而言襄又是个嘴甜、会哄长辈开心的孩子，一顿饭的时间里，说了不少的妙事给吴玉娘听，竟都能让吴玉娘不顾礼仪地在饭桌上笑了个不停。
送走言襄之后，母女二人回了房间之后便屏退左右，陈芷兰依偎着吴玉娘的手臂，有些迟疑地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娘，女儿当时直言自己不嫁皇室，将二叔一家从镇国公府除名的举动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陈芷兰的问题让吴玉娘出了一身的冷汗，“兰儿怎么这么问，你可是又改了什么别的心思？”
吴玉娘惊疑、忐忑的声音让陈芷兰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暖意，为解母亲的忧惧，陈芷兰急忙解释道，“娘不必担心，女儿不会再有什么嫁入皇室的心思。”
吴玉娘悬着的心终于降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后，欣慰地说，“你能想开就好，我们镇国公府现在虽不如你祖父和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了，可毕竟还是一等国公府，没那么容易就没落了，你不用为了光耀祖宗的门楣，就强迫自己嫁入皇室。”
陈芷兰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些许的崇拜，虽然知道吴玉娘行事一向得体有度，但陈芷兰还是忍不住地问了问，“可是这名门望族之间结亲也是常有之事，而且不都是流行高嫁低娶吗？女儿不嫁皇室，可能嫁给名门望族？”
吴玉娘倒也没急于否定或是肯定，只是平静得答道，“名门望族之间结亲，多是有利益的成分在的。你家是文臣，他家是武将，二者一结亲，几乎就可以把控整个朝堂。所以结亲之事，很大程度上都是两个府第的一场交易，没有人关心这对新婚夫妻过得好不好，没有人问他们是否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知道这场婚姻会给两个家庭都带来利益。”
吴玉娘叹了一声气，“而且这场婚姻中最大的受害人，就是女子了。毕竟男子尚可三妻四妾，即便是被家族逼着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但也还有与相爱之人厮守的机会，可女子就没那么好运了。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女儿可能会夜夜独守空房，终其一生，都没体会过那些普通夫妻的幸福。”
吴玉娘话声刚落，陈芷兰便接声，“母亲说得有理，其实不仅是那些名门之女可怜，可怜的还有那些为了与心爱之人厮守，而不得不是妾室之位的女子们。如果不是这场婚姻交易，那么她们才应该是正室嫡妻，可就是因为权利的角逐，她们可能一辈子都是妾室，一辈子都得不到尊重，就连她们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子，在这个注重礼法宗族的时代，恐怕他们再怎么努力，都永远要比人低上一头了。”
吴玉娘见女儿如此明理，便也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你说得对。但其实娘亲也不敢说这样的婚姻一定是不幸福的，可如果这场婚姻自始至终都是一场利益的交换，那么就需要利益永远都是平衡的，没有哪一方可以率先打破这个常规，否则，利益的天平一旦失控，那么这场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
陈芷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娘说得没错，且看今日京兆尹府中的黄家夫妻便可知晓利益的平衡对一段婚姻而言有多重要了。因为利益倾斜，所以黄三彪可以昧着良心说那些违法之事均是潘氏所为，因为利益倾斜，所以潘氏终于不再隐忍，甘愿首告黄家的不法之事。”
吴玉娘也有些神伤地说道，“那黄三彪当年不过是一个穷小子，所以他娶家境殷实的潘氏，自然也是为了利益。”
陈芷兰俏皮地问道，“如此说来，娘肯定是不会用兰儿的婚姻来交换利益的了，可娘会用轩儿的婚姻来换取利益吗？毕竟，是女子在这场婚姻里更受伤嘛。”
吴玉娘轻拍了拍陈芷兰的额头，轻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岂能因为受苦的不是我们家的闺女，就肆意地去欺负人家呢？”
陈芷兰讨好地笑了笑，“娘别生气嘛，女儿只是说笑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能如此将心比心，女儿佩服。不过说起来，女儿好像还真的有几分疑虑。”
吴玉娘疑惑地看了看陈芷兰，刚要问她怎么了，就听陈芷兰低声说道，“女儿这几日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当时委婉一些说自己不嫁皇室，如果能再含蓄一些斩断镇国公府与二叔一家的关系，如果处理黄家投毒一事没有如此急躁，那么现在的情形会不会好上一点儿？会不会不用如此担忧沈家的报复？”
可刚刚在饭桌上还忧心忡忡的吴玉娘竟然摇了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你能看清皇室不是个好去处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处事也是果决沉稳。固然有的事情我们不能尽善尽美地解决这一切，但娘知道，你已经努力再把伤害剪到最低了。”
本还有些自责的陈芷兰在听到吴玉娘突如其来的表扬时，忍不住有些许的开心，“娘真的认为我处理的还算不错？”
吴玉娘怜惜地看了看陈芷兰，颇为自豪地说，“那是自然，我女儿做的已经很好了。娘不善掌管家中的中馈，可是这生意一到兰儿的手上便是财源广进。尽管时有小人作祟，但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将这么多的问题处理妥当，还真不是常人也能做到的。”
吴玉娘是越说越得意，“而且我们兰儿聪慧，毕竟有那么多的女人，终其一生都在做着搏君一笑的事情。可你年纪虽小，但却能看清楚，在那皇宫的大气恢宏之下，尽是累累的白骨，这已经很难得了。至于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