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总算暂且过去了,天气却陡然凉了一截,正午的阳光也失去了往日的气力。我们的食物也消耗了不少,另一场行动渐渐成了必要的考虑。
他们再度出去打探目标,这回出去的是瘦长的家伙和女老大,矮粗的家伙留下来陪着我。这很好,少些尴尬。而且矮粗的家伙很乐意包揽生火、烧水之类的琐事,简直是在照顾我。
我安逸得就像一只懒猫,偶尔清醒的时候,矮粗的家伙就凑过来示意我教他那次摔他的动作,我拗不过,象征性的和他逗上一阵,也基本是有气无力,示弱在很多时候是好事。渐渐地,他也就觉得没有什么神秘的,不再来烦我,转而钻研那挺机枪去了。
我就这样空耗了两三天,糊涂到记不清确切的时间,女老大和瘦长的家伙终于回来了,除了带回来必要的物资储备,似乎没有得到有效的目标信息。我不急着问,相信他们很快就会主动和我说的。
矮粗的家伙却忍不住,老是凑到瘦长的家伙身边去问这问那。终于他们也嫌麻烦,在吃过晚饭之后围坐在一起开始了“会议”。主要内容果然是没有打探到合适的目标,已经联系了一些人帮忙打听,现在就只能等。
我有些无语,敢情这事也能到处打听。其实寻找军事目标并不难,沿着山头走,保管两天之内就能发现一处。这个国家眼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军火和相关的基地。
实在不愿意再这个阴暗的岩洞里继续空耗时间,间或觉得安逸,但都是暂时的。每每大姐的音容稍有闪现,我的情绪就如同从万丈云端跌落,而后在各种揪心的担忧里挣扎半天也回不过神来。我讨厌这样的感受,就算寻不见她的音讯,能击杀越南军人也算是一种抚慰,所以,我急着行动,比他们都急。
画了满地的图,他们才开始明白,我给出了一个不需要寻找的目标:公路!
他们的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的,只要听得马达声,十有八九是大卡车,几乎铁定是军队的。
抢钱不一定要去银行,运钞车也是可以的。
他们明白过来之后,似乎都不再考虑,相互看着,点着头。总算有了计划,而且如我所愿。
其实他们也挺着急的,谁愿意缩在这属于动物的岩洞里?更何况天气一天天见冷了,再持续下去,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难熬。只是在目标确定之前,只能装作不着急。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出发了,公路并不难找,但为了安全,我们决定离开栖身地至少百余里外才考虑行动。又是无聊的赶路,只要天色尚能看清路面,我们就一刻不停。
矮粗的家伙简直是发神经,硬是把那挺机枪扛来了,怎么劝都劝不住。这玩意守阵地是个宝贝,可要扛着他打游击绝对是活受罪。但他不在乎,那长长的子弹跟链条似的挂在脖子上耷拉到膝盖,随着脚步晃荡起来,似乎是他的一种享受。
我们最后确定的目标是一段被两边的树木完全遮住的狭窄路段,这里距离人烟很远。为了迫使路过的卡车缓慢下来,我们从两边的山坡上推下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卡车能过,但绝对需要小心翼翼的蠕动过去。布置好的现场看起来像似前些天的雨造成的山石滑落。
原本分成两拨各守公路的一边,但为了方便统一行动,我还是决定大家聚在一起。等到夜色很浓了,我们终于看到了卡车的灯光,大家都兴奋了起来,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
然而,我很快发现了不妥,那些灯光陆陆续续冒出了很多,连成了一条很长的链子。粗略估计,少不了十多辆。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应付能力,就算卡车上没有多少士兵,单独是这过长的队伍就会让我们顾不过来。
决定放弃,我比划着告诉他们,矮粗的家伙有些不甘心,可等到车队来到眼皮底下的时候,也就理解了。强烈的光柱、长长的队伍搭配着发动机的轰鸣,整个场面很浩荡,潜藏着一种威慑力。
尽管准备还算充分,但无把握的仗还是不打为好。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卡车在我们的枪口下极其缓慢的经过那段“不平路”,彼此都屏着呼吸。等到车队渐渐远去,才舒了一口气,些许沮丧的情绪开始蔓延,原本计划好了一切,临了却只能放弃,我理解他们的感受。
好的猎人依赖的并非只是精准的枪法,很多时候,耐心决定一切。我示意大家都在原地继续等,总不可能今夜就路过一支车队,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们的卡车从来不单独行动。
夜里很冷,我们挨在一起。要是有个火堆或者一碗热水该多好?我这么想着,身子不由自主的抖索起来。瘦长的家伙感觉到了,开始和他们说着话,后来又比划着和我商量。意思是太冷了,不如暂时放弃。
我拒绝了,示意继续等,我们就这样熬到了天色开始灰白,渐渐地,方圆几十米的草木开始显现出来,已经是清晨了。正在犹豫是否该退回深山里去休整,隐隐约约传来“嗡嗡”的声响,凝神去听,慢慢就让我欣喜起来:是卡车。
又等了一会儿,两辆卡车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这是可行的目标,车厢严严实实的盖着,分辨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看车子行进的模样,绝对不是空车。军车不空,那能是什么?可不就是军火吗?
那些石块给他们造成了麻烦,前面的车子完全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来挪动了几块石头,正要返回到驾驶室去,矮粗的家伙已经端着机枪出现在车子正前方的路面上了。
我们分头控制住了两辆车,从车上总共下来了五个士兵,三个是从驾驶室下来的,另外两个是从后面那辆的车厢里跳出来的,他们俩一开始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一跳出车厢就傻眼了,跟前就是枪口。
矮粗的家伙朝着他们大吼,很快将他们聚在一起,蹲在路边了。我们开始搜寻,第一辆车没有价值,驾驶室空无一物,车厢里尽是一些工具,铁锹、榔头什么的堆了半个车厢。第二辆车的驾驶室也是空的,车厢里装的却认我们大吃一惊:满满当当全是人!
不是士兵,全是百姓模样的装束,一个个不知所措的被我们要求从车上下来,同样蹲到了路边,大致一数:二十多个。
除了士兵带的两支手枪和两支AK之外,似乎我们没有其它收获。这让我多少有些沮丧。原以为是满车军火的,却不料是这般结局,颇为无奈。
我示意矮粗的家伙将士兵捆绑起来,用的就是他们身上的腰带。然后塞进了车厢里。瘦长的家伙见状开始驱赶那些百姓回到另一辆车的车厢里去。这是必要的,这些人都看见了我们的行动,没有一个可以逃脱。
就在这时候,他们之中有人说了一句话,犹如雨夜惊雷,让我浑身以颤,几乎连手里的枪都差一点掉地上了。那人对身边的同伴嘀咕了一句:“他们是什么人啊?”。
很正常的问话,但是用的却是我能听懂的中国话,虽然是那种口音很重的普通话,但在我听来却是字字清晰,如针刺一般直穿我的心脏。
是被抓的同胞?我来不及仔细去想,又不能相问,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让他们离开!
我赶紧制止了瘦长的家伙,示意让那些已经进了车厢的人全都下来。瘦长的家伙有些不解,但他对我在行动现场的意图还是绝对服从的,毕竟我屡屡出乎他们意料的决定均得到了较好的结果。
眼前的这些人在我眼里开始亲切起来,我挨个看了一遍,没有大姐!但却没有时间来体会失落了,我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示意他们自由离去。许是没有闹明白怎么回事,他们都愣着不动。我急了,拿过瘦长家伙手里的AK朝他们脚底下连续几个点射。然后又比划着让他们跑。陆续有胆大的开始移动,随后就呼啦啦的一起跑开了。
我知道同伙一定非常不理解,故意不去看他们的眼睛,开始忙乎起来。从前面车子的驾驶里找出一塑料壶,那是装机油的,我把里面的油倒在了驾驶室的坐垫上,然后示意他们去推后面的车子,让两辆车子紧挨在了一起,之后就点燃了坐垫。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开始撤离,矮粗的家伙抱着缴获的枪和他们一起开始往山坡上爬,等到距离较远了,我离开车辆十多米远,掏出一颗手榴弹来,拧开之后,拉出了拉索,一股青烟开始往外直冒,我把它丢进了那个塞了士兵的车厢,然后猛跑几步趴在了路边。
只听到一声巨响和地面传来的震动,回头看去,整个车厢已经不复存在,原本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帆布此刻全然成了碎片,正从空中一点点飘落下来。车厢只剩下钢筋的架子,连下面的铁皮都变了形。血肉鲜红的、焦黑的、小块的、大片的交错在一起,远远近近撒了一大摊。驾驶里的火已经有些旺盛,浓烟腾腾而起。
我开始往山坡上跑去,但并不想马上追上他们,需要考虑一个说法,来解释为什么要放走那些人。而最让我担心的是:他们知道那些人是中国人吗?如果知道,事情就真麻烦了。
还有一个问题,那些被我放走的同胞又是否知道我是中国人?是中国的士兵?当然不可能知道,只是我莫名其妙的特别希望他们能够知道。至于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