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一阵碗碟碎裂的声响传来,我起身要去查看,这姑娘低声说着话,摇着手,示意我别去招惹麻烦。对了,她还不知道我是“聋哑”的。只是以为我不愿意搭理她。我推开房门,走过一段走廊,就看到在一个房间的门口,碎瓷片撒了一地,门上还有酒水的残渍,敢情是楼下砸上来的。许是里边的人整出了过大的动静,惹恼了下边议事的主角们。我望向楼下,发现他们也都听到了我的脚步,齐刷刷的盯着我,女老大做了个手势,让我回到房间去。
看来他们的会议并不顺利,若不然,一个风月场所纵然有人过度喧闹,也不至于招来这样的警告,被砸了房门。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似乎有些替女老大担忧,也就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绕了走廊一圈,试图搞清楚布局,找到一两个紧急情况下的出路。
等回到房间,那姑娘依然干坐着,我指了指床,她心领神会似的走了过去,临到了床边,衣衫就滑落在地,露出一个光洁如鱼的背。
我在桌子边上坐下,开始琢磨万一有什么变故自己该怎么做?独自逃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女老大呢?管不管她?这很纠结,可能因为酒精的作用,我梳理不出简单点的逻辑。
床上的女人显然发现自己误解了我的意思,几番拉开纱帐,探出半截光溜溜的身子来看,我却照旧坐着一动不动,她也只好缩回去等着。
油灯似乎渐渐有了倦意,愈发昏黄了,楼下的人似乎也都散了,那些房间里的人也似乎都闹腾过了,这个夜晚才真正开始宁静了下来。我依旧坐着一动不动,隐约有一些怪异的动静或近或远的传来:
夜风的呼啸、女人的假笑、野猫的脚步……。
渐渐就有了较为明确的声响,是脚步声,像是女老大。我猛然回过神来,发觉方才似乎不经意的小睡了过去,这会儿怕是午夜过后很久了。
拉开房门,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在走廊里,看见我房门开了,就直接走了过来,果然是她。她走进房里,我随后关上了房门。似乎这房里有什么东西让她不解,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阵,然后走到床边,拉开纱帐看见了那个光着身子已经睡着了的姑娘。她推醒了那姑娘,相互说了几句话,又回头看了看我,似乎在怀疑什么似的。
我稍一琢磨,大致猜出了她的疑惑,房间里有个光身的女人并不是原因,因为这是统一安排的,每个房间里都有。那惟一可能的就是姑娘在床上光着,我却衣衫整齐的并未沾过床。相对那些家伙们,我的做法是有些奇怪,但对于自己,却是极其正常的,这些以身体换取生活甚至享乐的女人怎么能够与大姐淳朴的女人性情相比?就算不曾与大姐相识,这种洗过身子就能换床的姑娘多少让我感觉像是掉落在地上的饭菜,难有兴致。
女老大短暂的迟疑之后,就比划着表述了她过来的目的:我们得连夜离开这里。我认同了,这种地方片刻之间就可以变成是非之地,早走早安全。
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女老大又突然把我拉回到床前,拉开了被子,将那个一丝不挂的姑娘全然展现了出来,然后示意我多看一眼。
可恶,奇怪的女人!
这段并不好笑的幽默之后,我们到了楼下,从正门走到了街上。这地方还真有点排场,居然夜里都不关门,留有守门的人在外边看着。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离开灯笼的光照之后,月光开始慢慢明晰起来,在地上描出一双变化不断的人影。我这才发现出来的就我和女老大俩人,那其他人呢?我艰难的表达了疑问,她做了很多动作,我才明白,因为不清楚他们所在的房间,没法逐一去寻找。这其中她做了个动作很有意思,是抱着人睡觉的样子,我明白其中意味,但她做起来像是照应孩子一般,实在有些诙谐。
我们在黑夜里翻过山坡,来到早先下马的那个草棚,天色已经开始变化,有了几丝清晨的光亮。那个照看马匹的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我很疑惑,不知道她是怎么安排好的,似乎原本就知道要夜里离开似的。
换上马,天色还不足以奔跑,我们俩沿着路任由马匹慢慢的踏着蹄子,悠闲得像是游玩。等到天光大亮之后,似乎人和马都很享受这种悠闲,也没有改变速度,直到接近中午才开始拍打了几下马的屁股。
回到养马的那处砖瓦院子,已经是午后了,我们吃过一些干粮,喝了一碗老妇人端来的清水,一人一边靠着门框,开始休息。一直等到黄昏将近,才听得马蹄声,抬头看去,三个被落下的家伙表情诧异的看着我们。
回到庙宇休息了一日,这天一大早,女人就示意我们整装出发。我意识到又有一场冒险了。因为我发现女人这次回来带着一个更饱满的小包,那里面应该就是毒品。这种牵扯毒品的生意可难有顺当的交易,围绕着子弹的阴谋双方都不会缺少。
但这一次,女人不让我去。我本不愿搀和这种冒险,但留在庙里根本不可能获取大姐的信息,虽然无处去寻,但跟随他们四处去走,或许有所收获也未尝可知。所以坚持要跟随,还特意从矮粗的家伙手里多抢了几颗子弹。
这次来到的不是山野、不是城镇,而是海边。
平生没见过大海的我,一瞬间被漫无天际的波涛彻底征服了,但却无法表述,如果非要问我看到大海是什么感觉?我只能说:大海,真他X的大!
如同一块镶了一丝金边的翡翠,这道金边就是距离我们不远的沙滩,翡翠就是深绿的海。沙滩很细长,一头挨着一个突出去的岩壁,那上面布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另一头则是无限的延伸,一直伸展到分不清海面还是天空。
距离那处岩壁百余米的地方停着一艘木船,有人影在上边移动,应该就是我们的交易对象。
部署很简单,像上次一样,女老大让我和瘦长的家伙留下,她带着另外那个家伙前去。安排我们留守的位置是一排奇怪的树丛,这种树像是撑起的雨伞,很长一段树干都没有枝条,只在顶上散开一些羽毛扇一样的叶子,我一度怀疑这是椰子树,但平生没有见过,是以无法认定。这并不重要,可问题是这种树下几乎没有遮拦,要掩藏起人来几乎不可能。
我示意更改靠近的路线,绕道那处岩壁的位置,我们躲在那些杂木交错的小树林里,他们从那个方向接近船只,一旦有变故,撤退到树林的距离也很短。好不容易表述清楚之后,女老大同意了。这样一来,我们得绕行很长一段路,因为直接走过去就会被船上的人发现,会使计划失去神秘性。
这段路上,瘦矮的家伙抱怨不断,不时回过头来对我露出白花花的眼球,让我格外觉得这家伙的眼睛长得还真有些猥琐。
赶到那片树林,瘦矮的家伙唧唧呜呜的说了很多话,我半天才明白过来:意思是树林很小,容易被包围。这真是个笨蛋,对方就一艘木船,能来多少人?包围一个藏着枪手的树林,代价会有多大?一阵艰难的沟通之后,按照我的计划,他们出发了。
我和瘦长的家伙拉开一点距离之后,各自找了一个理想的藏身处,看着他们并排朝沙滩走去。
距离木船不远的沙滩上分布着一些隆起的沙堆,约有半米来高。这让我很疑惑:大海经常掀起波浪,沙滩上都是细沙,海水如此之近,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沙堆?除非人为的,那又是为什么?我很快想起修筑工事的沙包来。那下面或许就藏有沙包,一旦开火,可以作为掩体,而开火之前,那上面的细沙根本不会引起对方注意。
他们走近了,船上下来了六个人,看装束不像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越南人。莫非是跨国交易?除了一个家伙提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其他人都空着手。
这也不太正常,做这路生意不带武器是全然没有道理的,一定有阴谋!
我招呼瘦长的家伙过来,示意他像上次一样给我装子弹,他欣然同意了。两支上膛了的步枪都摆在了我面前。我顺着枪管看着沙滩上的动静。船上下来的人散开成一个半圆,像是欢迎我们这边的人,相互握过手之后,女老大和其中一个面对面的说着话,那边的其他人有意无意的移动着脚步。
没过一会儿,我看见瘦矮的家伙把他的枪往后扔了出去。应该是对方要求丢掉武器,这是合理的,因为对方也没有武器。矮粗的家伙却在磨蹭,女老大的腰间也是藏了手枪的,此时也没有什么动作。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发觉对方的人除了和女老大面对面说话的,其他的人竟然都各自移到一个沙堆的边上了。
那里面是不是沙包?是不是藏了枪?
我不能再犹豫了,等到我们的人把枪都丢掉之后危险就更加可怕了。我的枪响了!瞄准的是距离女老大最近的一个沙堆。
老式步枪的强大威力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子弹打在沙堆上,将一大片细沙扬起,激散开去,果然露出了下面不是细沙的物体。我的眼睛在沙滩这样光亮的地方一阵一阵的恍惚,很难看清楚具体是什么。
但我很快发现女老大有了动作,用手枪顶住了她面前的家伙。对方的那些人都迅速趴倒在沙堆后边,很快探出了一个个乌黑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