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皇莫琅入席后,厅内进来一名身着红色纱衣的舞女,笙竹响起,舞女便像一团跳动的火焰般游走在厅上。
“今日不过是临时起意设的寻常小宴,同时也是和众位商议几件家事……”
厅内的歌舞声并没有因为莫琅的出声而停下,莫琅的声音在嘈杂声中让人觉得有些听不真切。
君清兮看了看厅内,虽说是后庭偏殿,但也是大的出奇,这殿内少说也能供几十号人饮酒作乐了。而莫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趁着歌舞声最盛时发话,自己这么靠前都感觉听不大清,想来末座那边怕是什么都听不见。
舞女由于没有得到莫琅的指示自然不敢停下,乐器师们也是跟着一起弹奏,不知莫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好一会儿,殿内一曲终了,舞女盈盈下拜后躬身下场,厅内一时便安静下来。
莫琀不知为何突然起身,手中玉箫轻磕于掌心,“和兄长一别数年,如今再度踏上这殿内真是五味杂陈”
莫琅似是愣了愣,随即酙满酒杯,朝莫琀这边举了举,“这些年你我二人南北分境且多有战戮,难得此番联手击溃琴军,你我兄弟才再度聚首,真是造化弄人啊”
莫琀却似嘲讽地笑了笑,“说到底,此次不过是为了翎国疆土的完整,兄长可不要因此就忘了你我因何结怨才好”
莫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我之间的恩怨又何必挑在今日解决,今日我们只谈家事谈喜事,不谈这些不愉快的,八弟你说可好?”,说着以满是威压的目光“征询”向莫琀。
莫琀突然哈哈笑着坐回席上,“好好,今天只谈喜事,不说这些扫兴的,是本王之过,本王之过”
莫琀坐下的同时,君清兮似乎注意到莫琅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眨了眨眼,瞧瞧莫琅,又瞧瞧莫琀,君清兮拿起杯盏猛灌了几口,嗯,这味道真不怎么样,好辣啊……
莫琅又和莫玲等人寒暄了一番,好似是在席上敲下了莫玲和司马庭的婚事,顺带还夸奖了坐在末席那几名新晋的官员。君清兮只觉得自己有些晕晕乎乎的,大概是喝多了。
宴席过半,厅内又开始歌舞升平,莫琀皱着眉看着君清兮摆弄着桌上刚换来不久的第三个空酒壶,“突然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君清兮趴在案上打了个酒嗝,“没什么,听不大懂你们说些什么,桌上除了酒就是甜得发腻的点心,太无聊了就随便喝一点”
君清兮说话间,莫玲和莫琅似是都朝着这边瞅了她一眼,却又都好像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莫琀再度起身,向旁边的小婢女示意后一把抱起君清兮,悄悄离开了大殿。
莫琀抱着君清兮离开后殿,莫琀径直走到宫内某处湖边,将君清兮放在了湖边大石上,转过身去将玉箫从腰间抽出把玩,“醒醒酒,然后就近找间客栈住上两日”
君清兮甩了甩头,湖边吹过的风似是让她清醒了几分,却不知怎么突然一头栽进了湖里。
莫琀听到声音也是顿时转过身来吓得变了神色,慌慌张张地就伸出手去拉她,可惜君清兮今日穿的衣服过于繁琐累赘,在泡水后变得更加沉重,莫琀一时竟是拉不动她。
旁边路过的一名婢女瞧见了便立即高声大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闻声赶来多名身着甲胄的值守卫兵,这才将君清兮从湖中捞了起来。
这边惊动多人,宴席那边似是也有人给莫琅报信,莫琅只是不动声色地挥退了那人,继续听那片歌舞升平。
……
当夜,皇宫外某处客栈,客房内,莫琀略微皱着眉头看着缓缓醒转的君清兮,“你今天都在做些什么?”
君清兮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咧开嘴笑了笑,“看来是活下来了”
“哦?怎么说?”
君清兮垂下眼,“莫琅,是要召你入宫将你留在宫中,然后找个机会杀了你吧”
莫琀怔了怔,君清兮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本来和我没多大关系,可是,你我一同入宫,我不觉得他杀你之后还会留得我的命在”
“莫琅想要得到步察令,他固然是不会对我下杀手的”
君清兮又扯了扯嘴角,“可是如果他知道你拥有步令,却已经被人夺走了,他还会像关押莫琉一般将你关起来吗?”
莫琀难得的露出略有些落寞的神情,“他其实并不想杀我,甚至从未那么想过,但是他却不得不那么做,所以,你今天就算不上演这么一出,我也可以保证你我必能全身而退,不过……”莫琀直视着君清兮,“今日倒是稀奇,没想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君清兮干笑两声,转过脸去背对着莫琀不再言语。莫琀见状也从床边站起身,理了理那扎眼的狐裘,转身离开了此间客房。
君清兮伸手入怀,却发现衣物早已更换,轻咬下唇,脑中却全是今日里宴席上的场景。
宴上,在莫玲与莫琀僵持,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二人时,司马庭悄悄运气掷向君清兮一张字条,上书仅仅五字——莫琅,杀,快跑
君清兮本还不太能明白,但当她看到莫琅眼中转瞬即逝的东西,想到莫玲突然浓烈的仇意,又念到莫琀进宫前特意以容王的身份晃来晃去一副怕人不知监军统领宇文菡就是容王莫琀的样子,她才明白,此次设宴,就是个局,一个死局。
也许莫琅是准备趁着宴席设法将莫琀留在宫中,然后再找个什么由头将他关押起来,或者暗中杀之明面上借口染疾休养也不无可能。也许又是别的什么,但至少,能离皇宫越远,自然就越好。
君清兮只觉得,莫琀已经失去步令的事,莫琅怕是知道了,而收复琴国所占三城之事,怕是也和莫琅有点关系,甚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莫琅和琴国合议的,都是为了引莫琀上套,也不无可能。
君清兮不禁轻叹,“莫琅,果然是名真正的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