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的嘴角含了苦涩的滋味，云妨不止一次说了这样绝情的话，他早已练就了无懈可击。
但，每一次从她口中说出来，不论何时何地，他的心也总是能猝不及防的被狠刺一番。
“你何苦总是要说这样的话。一次便罢了，我又不是没有记性。”只是不想再听了，心会痛到麻木的。
云妨垂首冲他躬身一礼：“那么，我先告辞了。”
不是无言，而是太多都太伤人。
也不知在想什么，云妨竟晃到了喜房。井绫还在里头，遮着红盖头，坐等那一心良人。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门窗，无一不彰显着欢愉。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显得那么落寞。
候在门口的喜娘见到云妨，立刻洋溢出喜气洋洋的的笑脸同她打了个招呼：“大小姐安好啊。怎么不在席上吃喜酒呀？”
云妨撑了笑，点点头，“小喝了几杯，有些上头了，散步过来瞧瞧，透透气。”
隔着一扇门，也不知里头的井绫是何种幸福的神情，该是美得不可方物的吧。她想。
“大小姐可是想同新过门的嫂嫂说上几句话呀？不过盖头是要新郎官儿亲手揭的。”喜娘喜气的声音又道。
云妨含笑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这些规矩，“无事。我也只是来瞧瞧。”
只要能看着他们幸福，自己也无所求了。但，真的什么也不求了么。
正欲转身离去，里头传来井绫的声音：“云妨？是云妨在外面吗？”
忍不住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眼圈忽的就起了辣意：“姐…嫂嫂。是我。”今日之后，她俩就更亲近了。
这样的跨越，真令人兴奋。
“你哥哥他，是不是已经醉了？”娇羞的新娘子柔声问道。
云妨缓缓步上台阶，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扇门，说上几句话。
“嫂嫂且静心等待，哥哥就快过来了。”
云妨说着，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弧度。
“噢，无妨，由他去罢。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语气里是娇羞无限，又充满期待。
洞房花烛，千金春宵，谁又不急呢。
二人又浅浅聊了几句，毕竟隔着门，多少有些不甚好亲近。来日方长，既已进了姜家的门，又何愁没有闲聊之日呢。
回到席上，姜云央面色潮红已有些醉意，而匆匆扫向某一处，那个原本该端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知何时离去。
酒过三巡，王氏催促着云央要回洞房了，她心疼刚进门的儿媳等得太久，更是急着盼着想早日抱上金孙。
喜宴由午时直至夜临，才欢欢喜喜收了场。
这一日由早至晚，云妨都未合过眼，更甭硕停歇了。
回到玉盛阁，她由着玉翠玉环服侍，草草梳洗一番，就上了榻子。
玉环过来为她落下纱帐，见她脸色略显疲乏，不由轻言道：“小姐且歇下吧，今日乏得狠了。”
云妨双目有些空洞，或许是神识思虑太过繁重，以致终于得以空闲时却不知该作何。
她盯着帐顶，幽幽道：“玉环。你听，外头的丝竹声是不是还热闹着。”
玉环愣了愣，外面已经寂静一片，府中的人早已抱着欢喜沉沉睡去，哪里还有什么丝竹声。
“小姐，夜已经深了。大家伙儿都睡了。”玉环轻声提醒着。
“哦，是么。”可是她的耳畔分明还是那样嘈杂。不知是庆祝云央的喜，还是从前她入王府时的喜。
感受越是深刻，记忆就来得越是凶猛。
曾几何时，她也同井绫一样，满怀一颗待嫁的心，只盼从此长相守。
声声呐贺敲出喜悦的奏章。可是到今日，她竟只是寥寥孓然一人。
她缓缓闭上眼，只想让回忆的猛兽在黑暗中逐渐消退，可是无奈眼前越是漆黑一片，从前的光景就越是显现的清晰。
玉环以为她睡去了，轻轻放下纱帐，却又听得帐里的人儿木然开口：“玉环，你说喜房那边，是不是还很热闹。”
“小姐，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或许大少爷和少奶奶已经…睡下了。”
云妨翻了个身，不再言语了。只是一滴湿热从眼角滑落，总以为一切可重来，自己能活得更好。可是最后也还是只有寂寞和怨恨作陪。
一夜过去，云妨睡得很沉，却一直被旧梦纠缠，早上醒来，脸色竟比前一日还差几分。
今日是新妇过门的头一日，按例是要于一早就向府中长辈行跪礼和敬改口茶的。云妨虽不是长辈，但也起了个大早，梳洗妥当就一道去了前厅。
自那日订下亲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了井绫。里里外外忙了许久，不就只为这一日么。
她站在王氏身侧，看着井绫温婉笑颜，一起一跪，一一拜过长辈，由祖母到爹娘，前厅里瞬时又笑声一片。
待拜完后，井绫随云央在下首坐，云妨端起玉环递来的茶向井绫和云央躬身道：“妹妹请兄长兄嫂喝茶，愿二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井绫的脸刹那就蹿上绯红，直看着云妨笑，半晌才道：“谢谢妹妹。”
云央接过茶，宠溺的偏头看了眼井绫，亦道：“妨儿的祝愿，为兄定不负所望。”
老夫人荣氏笑得合不拢嘴了，喋喋道：“眼下你们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咱们姜家生个大胖孙子，我等这小金曾孙啊，都等了一辈子了，哈哈哈。”
这话一出，逗得是全家人都乐开了怀，井绫更是被羞得掩下头去，玉手却被云央紧紧握在手里。
云妨笑着笑着，眼眶又忍不住酸涩。旧年，她跟萧容大婚后的第二日，也依礼进了宫给太后敬茶。
那座上至尊的妇人也是这般笑眼催促着她们早生贵子。然而相守不过短短五年，就换来了离散收场。
她终落得个含恨离去。
罢了罢了，她颔首微微摇了摇头，这样喜庆的日子，为何还去想那些晦气的往事。
王氏见她神色清冷，垂首站在井绫身旁，不由问了句：“妨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