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一直后悔，当初就不应该顾及面子，而选择了隐瞒实验失败这件事。”
于锦垂下眼睑：“他们当时已经魔怔了，只觉得如果药物研发成功了，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所以即便是我们反对，他们还是背着我们偷偷行动了。等我们发现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还记得自己赶到现场时，只看见拿到药的病人开开心心的离去。
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于锦闭了闭眼：“当时我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实验会成功呢，这样我们也算是做了好事。可是，事情终归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实验失败了，那些吃了药的人，好的不过是病情老样子，坏的，很快就出事了，有的送到医院还抢救回来了，有的……
那些把药发出去的人知道了以后，立刻就转移了阵地，于锦他们忙着去阻止，动作慢了一点，回来的时候，发现实验室都被砸了。
“我还记得满屋子的狼藉，桌上地上全都是被打碎的试管，我们这些年辛苦的研究，很多都在瞬间变为了泡影。”
于锦他们的到来，激化了民众的愤怒，他们叫嚣着朝于锦他们冲过去，即便是他们慌忙躲闪，有好几个人还是被打了。
于锦也差点被打，在这个时候，她出现了。
“你知道吗，她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当时还在生病，却站在了我们所有人面前，如同一座大山。她说，做出这样的事，是我们的失误，我们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她已经把这些年做研究得到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作为补偿，至于那些因为药物而失去性命的人，她也会自首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知道是她把给出了解决方案的缘故，还是她本身说话就具有信服力，反正在她站出来之后，大家慢慢都冷静下来了。她又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所有人，这里的人，早些年都是受到过我们公司恩惠的，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我们，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认识她，对她足够信任，所以在她说了整件事之后，甚至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说这不关她的事，是那些私自给药的人的错，说会把他们找出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于锦看着秦意欢：“你看，她是个多么有魅力的人，就连受害者家属，都会帮她说话。”
秦意欢听得恍惚，觉得眼前好似真的看到了这一场景，甚至将于锦口中这个人，都渐渐描绘出了轮廓。
而且于锦的描述，让她觉得这个人越发熟稔，好似她也见过一样。
“那找到他们了吗？”秦意欢迫不及待的问道。
于锦摇头：“当时没有，他们藏的很隐蔽，完全找不到，时间久了，那些没有人死的家里人拿到了补偿，也就偃旗息鼓了，只剩下那些家里人出事的，还在找他们。后来，她把钱都拿了出来，赔偿了之后，本来坚持要去自首的，结果没多久病情就恶化了，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治疗，那些人也没有再去找她。”
于锦眸中浮现出失落：“我其实也很惜命，做不到像她那样，勇于承担起所有责任，所以在帮她把剩下的钱都发出去之后，我也跟其他人一起藏了起来，甚至于没有勇气去见她，也不敢让她知道，她带出来的徒弟，是那么懦弱。”
“那你没有再见过她了吗？”
“见过一次，我偷偷的去了一次医院，看她身边有女儿和丈夫照顾，脸上都是幸福，我想，离开了那里，她应该过得更好了吧。”
于锦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那时候，我以为这一切就到这里结束了。可是我没想到，在我后来有一次我偷偷回到实验室，想看看有没有遗留下什么重要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那项实验的材料全部被带走了。”
于锦说这句话时，脸上透出几分寒气。
“他们还想继续做这个实验？”秦意欢瞪大了眼睛，“就不怕再出事吗？”
“我也担心，所以我不得不动用了家族势力。”于锦抿了抿唇，“其实我家也算是大家族了，在平城还是有点能力的，只是我一直不想借用家里人的力量。可最后我还是不得不妥协，我答应了家人，只要找到他们，我就彻底离开公司。”
“然后我找到了。”
于锦回忆起那一天，简直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不过我倒是宁愿没有找到。因为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跟我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看着秦意欢，那眼神看的秦意欢浑身一冷：“他们说，整件事，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是她要他们把药散出去！”
“不可能！”
秦意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但还是脱口而出。
于锦怔了怔，看着她，半晌低低笑了：“我那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看到了证据，是她发给他们的短信，那确确实实是她的号码。”
于锦嗓子有点哑：“我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把我领进门的人，我最相信的人，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她竟然还能当着这么多受害者的面说谎，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
她的激动起来，双手紧握成拳，眼睛也红了。
好一会，她才慢慢缓和下来。
“其实现在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她都敢拿自己做实验，利用别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她骗了我，也骗了所有人。”
“后来，我们的实验室也解散了，我进了Herm，之后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于锦看着桌上洒落的阳光：“我有的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早点发现她的真面目，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秦意欢看着她道，“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去弥补和改正。”
“你说的对。”于锦怔愣了一下，笑了，“她也曾这么说过。”
她的口中溢出一丝叹息：“就算我那么恨她，可她说过的话，我却始终都忘不掉。”
甚至于至今，她偶尔也不由自主的，在学习她的说话做事。
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了，就很难改了。
秦意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没有参与过她们的爱恨情仇，也不知道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莫名觉得，于锦口中的女人，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但她没有立场做评价，所以只能转移了话题。
“所以说照片上的人，就是当初带走那批实验材料的人？”
“不全是，有些是带走材料的人，有些事跟着我一起，后来离开实验室的人。”于锦道。
“那这些人你还能联系到吗？”
于锦的脸暗了下去：“很多都联系不到了，那件事成为了大家心里的痛，我们都不愿意再提起实验室，也不想再跟公司里的人有什么瓜葛了，大家都想开始重新生活，所以都没有再联系。”
看来线索又断了。
秦意欢有些失落，不过好在，起码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或许这个公司，就是突破口。
“那颜若兰被追杀，会不会就是发现了这些实验，或者拿到了什么实验的材料？”秦意欢揣测道。
于锦摇头：“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她顿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你说她姓颜？”
“对，有什么问题吗？”秦意欢紧盯着她。
于锦微怔了一下，好一会才道：“没有。”
秦意欢总觉得于锦好似还有事瞒着她，不过看样子于锦是不准备说了。
于锦端起杯子，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来：“事情我都告诉你了，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秦意欢紧跟着站起身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握紧手机：“你说那个带你进公司、背叛你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于锦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秦意欢的心刹那慌乱起来，她甚至于有一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可是她克制住了，她定定的看着于锦，视线碰撞在一起，看着于锦唇角渐渐勾出一个令她心脏几乎停滞的笑容。
“她叫苏锦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