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咳嗽声。
一丝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落在了床上。
“阿玲！”
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喊。
没有人理会她。
她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时候，佣人阿玲就跟她请假了，说老家有事今天要回去一趟，她想着一天没什么事，没想到偏偏就是昨天半夜开始发了高烧，到现在还有气无力。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手心滚烫，也摸不出自己还有没有在发烧。
嗓子干渴难耐，心脏的跳动声在耳朵里回响，肚子也忍不住咕咕直叫，她艰难的撑着床坐起来，就喘了好一会的气，好半天才挪动着腿下了床。
“咚。”
一直放在腿上的老式手机摔在了地上。
她看向地上还亮着的屏幕。
秦意欢笑意吟吟的脸，刺痛了她的眼睛。
浑浊的眼珠子晃了几下，她盯着屏幕良久，才弯下腰，捡起了手机。
她用袖子擦去了手机上沾染的灰，屏幕动了一下，闪现出那新闻下的评论。
“她可真是个天才设计师！”
天才吗……
她不知道多少次听过这个词，当然之前，这个词都是说她的儿子的。
没想到多年过去了，这个词如今却又出现在了她最不喜欢的孙女身上。
嗓子又是一阵痒，她用力咳嗽了几声，嗅到口中的血腥味，硬是皱眉咽了下去，耳边却突然出现了声音。
“妈，您生病了就别乱动了，我给您拿了药，您吃了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是苏锦绣的声音。
奶奶的身子蓦的僵了一下。
“我已经打给海荣了，他说等那边工作一结束就回来，您就安心养病吧。”
苏锦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苏锦绣人如其名，是个江南女子，秀外慧中，以前是个什么活都没干过的大小姐，后来嫁过来以后，烧饭洗衣样样都在行了。
可是她依旧不满。
她心里喜爱的还是老友家的女儿肖翠梅，那个女孩子嘴甜又活泼，越见便越是欢喜，更何况之前都说了订亲的，结果半路杀出了一个苏锦绣，而且儿子还非苏锦绣不娶，甚至为此跟她怄了几天气。
她那么听话懂事的儿子，就是被苏锦绣给带坏的！
可是现在想想，苏锦绣在的时候，她偶有生病，都是苏锦绣小心伺候，病很快就好了，甚至很少有头疼脑热，每次睡一觉起来，似乎病痛就过去了。
而且每次一醒来，她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儿子，有的时候恍惚间，看见苏锦绣跟她的儿子站在一起，竟还觉得有些般配。
只是每次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被她硬是压了回去，继续对苏锦绣恶言相向。
苏锦绣也是真的好脾气，有的时候委屈了，也是躲在房间里哭，等她儿子回来，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像两人从未有过争执。
奶奶思及此，下意识的转头，却哪里还有苏锦绣的影子。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听，她才想到，苏锦绣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如今，苏锦绣的女儿也被她赶了出去，她的儿子现在也不在，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奶奶的口中不自觉溢出一声叹息，撑着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也懒得去拉窗帘了，走出房门想去找点吃的。
冰箱里只有佣人给她做好的几盒饭菜，还有两瓶水。
饭菜都混在了一起，热起来确实更方便，但是她看见就一点胃口都没有。
奶奶关上了冰箱门，颤巍巍的走回房间，过了一会实在是挨不住饥饿，还是决定出去买点吃的。
人生病了，就想吃点有味道的。
外面就有几个餐馆，之前肖翠梅带她去吃过，味道还算不错。
奶奶一出门就直奔着那几个餐馆去，她选了半天选了一家她最爱吃的土菜馆。
今天这家土菜馆生意很好，这还没到中午，就几乎要满座了。
服务员忙的团团转，一时间没人注意到她。
奶奶不耐烦的喊了一句：“没人吗？”
“诶，我这就帮您喊人！”隔壁桌的一个服务员道，冲着里面喊了一句。
“翠梅，你还不赶紧过来！”
“来了来了！”
内堂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奶奶蓦的瞪大了眼睛，看见肖翠梅从内堂匆匆跑出来！
“是哪位顾客要点餐？”
她环视了一圈，在看见奶奶时，顿时身子一震！
她的脚步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步。
“肖翠梅，你还发什么愣，再敢偷懒，我让店长开除你！”刚才喊她的那个人威胁道，肖翠梅这才恍然回神，急忙拿着菜单走过去，却是一直低着头。
“请问您要点什么？”
奶奶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肖翠梅怎么会在餐馆里打工？
“请问，您要点餐吗？”肖翠梅又重复了一遍，微微抬起头，看向奶奶，眼里似乎闪动着一丝晶莹，但很快又被她低头掩盖了过去。
奶奶瞥见，心猛地颤了一下。
“一份肉末茄子，一份宫保鸡丁。”奶奶哑声道，“还有米饭，我要软一点的，老了，牙口不好，咬不动了。”
“好。”
肖翠梅的声音似乎也有点哽咽，急忙转过身去厨房了，没一会，菜就端了上来。
“您的菜齐了。”
她说完就要走，胳膊却被奶奶一把拉住！
“我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你陪我这个老太婆一起吃吧。”奶奶紧紧盯着她道。
肖翠梅摇摇头：“我还要工作。”
“你都有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打工？”
肖翠梅苦笑了一声。
她转过身，看向奶奶：“我不打算收您儿子的钱。毕竟我们曾经是夫妻，我不希望到最后，变成了一场交易。那栋别墅，为了清婉，我就暂且留下了，但是其他的，我已经全都存了起来，一分没动，就打算找个时间还给你们！”
她摊开手，手上都是老茧：“现在，我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我和我的女儿。”
奶奶看见那原本细嫩白皙、保养得当的手，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心猛地揪了一下！
以前在秦家，肖翠梅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肖翠梅是她最好的朋友的女儿，如今变成这样，她如何对得起好友？
“您别担心我，我现在挺好的。”肖翠梅挣脱开她的手，低声道，“我要去工作了，否则老板会扣我工资的。”
她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刚才那个服务员冲着她喊道：“肖翠梅，你还在跟客人闲聊什么，那么多人，你就打算让我一个人忙？”
说完过来狠狠拽了她一把，肖翠梅身子一歪，重重撞在了桌子上！
“你干什么？”
奶奶一下子火了，腾的站起身：“你怎么随便欺负人啊！”
“您可不知道，要不是我们老板好心，她这么大的年纪，怎么可能还能留在餐馆当服务员？而且现在竟然还敢偷懒了，依我看这种人就应该饿死才对……”
“啪！”
一巴掌甩在了那服务员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