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郡开车到达医院的时候,韩北城正在病房里,靠着床头看文件,他只要身体略微一好转就开始工作。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梁南郡心头有些不忍,清了清嗓子说道:“行啦,工作是做不完的,搞得我跟周扒皮一样,干什么呀这是?”
听到他的说话声,韩北城才回过神来,“你来了,那边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顺利,”梁南郡坐在床边,“没有什么悬念,也没有什么可激动人心的。”
几句话把竞标的事情带过去,梁南郡后面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在路上想了一路,但真的看到韩北城的时候,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韩北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梁南郡思索了片刻,“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今天在庆功会上,韩国良也去了。”
韩北城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梁南郡摸了摸下巴,继续说,“本来可能是想着打听你,看到你没在嘛,然后忽然就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忙忙的走了,据说是……韩老夫人不行了。”
韩北城的眸色一深,嘴唇慢慢的抿起,绷出锐利的弧线。
他没有说话,目光也没有动,全身像是僵了几秒钟,随后又垂下目光落在文件上,病房里呼吸都清晰可闻,什么声音也没有。
梁南郡看着他,他看着文件,好几分钟过去,文件也没有翻动。
梁南郡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想去,就去看一眼,哪怕什么也不说呢。
韩北城微微冷笑,偏头看了看他,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是韩家的人。
梁南郡没有反驳,也没有再继续劝,这种事情总得自己想得通,心甘情愿才好。
两个人正沉默着,病房的门被人急匆匆地推开了,纪玮尘从外面走了进来。
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北城,我跟你说,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韩老夫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抬头看到坐在那边的梁南郡,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今天不是竞标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一边说,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流转,“难道说,你们已经知道了?”
梁南郡微微点了点头,纪玮尘立即转头去看韩北城,后面的话没有再说,梁南郡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安静一会儿,让韩北城自己做决定。
纪玮尘立即会意,转身退了出去。
梁南郡也站起来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一起到了走廊上。
“怎么回事儿?就是因为那次中毒的原因吗?”
纪玮尘点了点头,“是啊,毒性太猛烈,而且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吧,反正各方面的原因吧,再加上后来治疗陪护什么的也……”
纪玮尘说着微微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南郡心知肚明,也不再多问,韩家的事儿就像是一个烂泥潭,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搅和在一起,人心险恶,陷在里边就拔不出来。
也不能怪韩北城心狠,当初他们母子所遭受到的一切,其实大部分都是拜韩老夫人所赐。
韩北城独自坐在病房里的病床上,他转头看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投射进来,在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金色,暖暖的,但却暖不到他的心里。
他的眼前不住地闪现着他们母子孤立无援,艰难求生的时候。
冰天雪地,漫漫寒冬,却没有人帮他们一把。
那个时候,他是多么渴盼像现在这样的温暖阳光啊!至少不用再受冻。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就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冰冷的时刻。
后来,妈妈不堪重负死去了,世界上就留下了他自己孤单单的行走。
寒冷无边的黑夜,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那个时候,韩家在哪里?
如果不是因为韩家,他也落不到那种境地。
恨吗?当然是恨的,原谅吗?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是圣人,没有博大的胸怀,广阔的胸襟,可以不计前愁,他回国奋发图强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不就是想证明给韩家看,不就是想重新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吗?
韩家的人,生死与他何干?
他慢慢走下床,走到床边看着天边的流云,这么多年过去,妈妈的容貌在她的心里依旧清晰,一刻不敢忘。
他想,如果妈妈活着,也不会想着让他去探望韩老夫人吧。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何必又去惺惺作态呢?
韩北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想违背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梁南郡和纪玮尘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相对无言,没过多久,纪玮尘就被护士就要走了,作为主治医师,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梁南郡没有想到,韩国良的电话会打到他这里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那串号码,他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刚一接起来,韩国良的声音就急切的冲进了耳朵,“梁总,请问,北城和您在一起吗?”
“没有,怎么了?”
韩国良有些犹豫,但也仅仅是几秒钟,立即又说道:“我想跟他说一声,我母亲身体不太好,恐怕……就是想问问他能不能来见一面。”
梁南郡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这个情况。
他回头看了看病房,对韩国良说道:“这是韩老夫人的临终心愿吗?”
韩国良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说,“她……是我的意思。”
梁南郡一听顿时就明白了,韩老夫人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不管是清醒也好,迷糊也罢,都没有想见韩北城的意愿,更不是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想要弥补点什么。
只不过是韩国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韩北城过去,说是缓解一下之前的关系也好,或者是是确立以后的关系也罢,总之,意味是不一样了。
别说是韩北城,就是梁南郡听到这个也有点儿怒了,他冷声一笑,“韩总,实在不好意思,北城恐怕去不了。”
韩国梁在那边一愣,没有想到梁南郡直接就给他拒了,不由得追问道:“为什么?就算是之前我妈有什么不好,但是人也要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就不能原谅……”
他话没有说完,梁南郡冷声打断他说道:“北城现在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
韩国梁诧异,“什么情况?他怎么了?”
“他现在也在住院,在重症监护室,别说他本身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了他这种病有传染的可能,我们要看他也得穿防护服进去,就算他能去,你确定还要让他去吗?”
听到这话,韩国梁一噎,在那边沉默了片刻,就是这短暂的沉默,让梁南郡心底的那一丝细微的希望瞬间熄灭,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梁南郡推开病房门,走进病房看到韩北城正站在床前,听到声音他回过头。
“我不想去。”
梁南郡点点头,“不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现在的身体最重要,好好休养,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韩北城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原本以为梁南郡会劝他几句,没有想到这么爽快的就站到了他这一边。
梁南郡心里有一丝愧疚,他岔开话题说,“梁二很不安分,今天的庆功会他也去了,举着个酒杯带着裴玲四处晃荡。”
韩北城冷笑了一声,“裴玲?这两个人又凑在一起了?!”
“没错,所以说人以群分,他们两个肯定有在一起的利益和目的,不过话说回来,前阵子裴玲去了哪里,好像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怎么有突然冒了出来。”
韩北城若有所思,“的确把她给忽略了,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其他人对梁二的反应怎么样?知道他是梁董一定会极尽可能的巴结吧?”
梁南郡并不畏惧,唇边泛起冷冷的笑,“无所谓,即便他能够谈成点什么,也都是一些墙头草之类的人物,梁氏不需要那样的人,正好借这一个机会,扫清那些小人也是好事一件。”
两个人正说着,梁南郡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一看,居然是梁家老宅打来的,不禁有些纳闷儿。
接通手机,梁老爷子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怒意,“南郡,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南郡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的怒意是从何而来,“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梁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我问你,洛家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干什么?”
一听到他提起洛初夏,梁南郡的目光就一冷。
他沉默了两秒钟问,“爷爷,你有话好好说,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初夏是我的太太,她做错了什么,您大可以向我兴师问罪,但是问罪之前,总应该让我明白您为什么生气。”
梁老爷子一听他的态度,怒气就控制不住的往上涌,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好像是摔了杯子。
“你还问我为什么生气!我问你,今天在竞标的庆功会上,那个女人对你二叔做的事情是不是你授意的?如果不是,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们梁家容不得这样不敬尊长的女人!”
梁南郡听到这话更是一头雾水,他的心里也涌起浓浓的不悦,事关洛初夏,他不会有丝毫的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