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喂，那个我找，上帝。”第二次拨通电话，老赵握紧发颤的左手，压低嗓子试探问道：“喂，听得到吗？”
“代码。”
老赵眯起眼睛，谨慎地看向身旁妻子手中那张皱巴巴的卡片，快速念出几个数字：“9527……”
“临川区塔耳门一号桥，一小时之内赶来这个地址，过时不候。”
“是临川区塔耳门那个……”咔嚓，老赵话音未落，只听得对面响起一阵盲音。
再试着呼叫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机械女声重复着一句，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是一号桥吧，没太听清。”
老赵皱眉琢磨片刻，两手一拍大腿，连忙起身帮妻子穿上外套：“你没听到人家说了，过时不候的，赶紧出门。”
清晨的雾气凝结在城市上空，等一阵风来吹散。
一座巨大的白色桥墩下。路边一辆出租车里钻出两道身影，泛起血丝的眼球不住地转动，朝四处打量着。
“老头子，该不会出点什么事吧？”
老赵斜瞪了她一眼，抬手看向腕间那块铜表：“瞎说什么，快闭上你那乌鸦嘴。”
不一会儿，远远驶来一辆墨黑轿车。忐忑间，老赵扶着妻子刚一上车，就被双双蒙上了眼睛。
绕了不知多久，轿车停在一栋高楼下，两人被带进电梯，来到一扇玻璃门前。
“请进。”
摘掉眼罩，一阵白光刺痛了眼。犹豫片刻，老赵抹去心底的不安，抬手推开了门。
他扭头丢给身边的妻子一个眼神：“老张都说靠谱，肯定没问题！”
“赵先生，杨女士好，欢迎光临定义人生公司。”进门靠左，是一张椭圆长桌，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迎面走来。
老两口四下环顾，神色紧张：“那个，我们是……”
“明白，来到这里只会有一个目的。”
对望一眼，老赵似有顾虑般开口：“你们公司的科学技术，是真的可以，订做人生吗？”
“订制人生。”男子瞥了瞥略显老态的女人隆起的小腹，伸出左手微笑示意道：“这边请，我们坐下来细谈。”
护着肚子慢慢坐下后，女子怯怯地笑问：“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王，是负责你们这项业务的客户经理。”王经理递来两份资料，分摆在二人面前。
随后滴的一声，长桌中间缓缓升起一块弧形屏幕，蓝色光圈中跳出几个字，订制人生系统。
女子见状，侧过身去向老赵嘀咕一句，真是高科技啊。
订制人生系统，是定义人生公司独家开发的一项先驱技术。
根据客户需求订制计划，利用基因编码技术定义未出生的胎儿，可开发多项天赋，启示各种技能，将在不久的未来成为一种社会主流现象……
听完王经理的介绍，老赵指着手中资料页面上的一行大字，点头满意地向妻子笑道：“看见没有，让孩子赢在起跑线，赢到终点线！”
订制类型共有五大板块，分别是智商、技艺、体型、外形、潜能。
在父母自身基础上，智商每增加一个点仅需10000元；而100000元就可获得一项技艺；身高每增加一厘米的价格则是2000元……
“真好，明码标价，”女子依次念出资料后页的标价，暂时停止脑海中的美好遐想，转而忧声暗道：“但这个价格会不会有点……”
“先不说这些，”老赵似乎有些心急：“哎王经理，那这个孩子的性别，是不是也可以？”
“当然。科技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老赵舒心一笑，安心般点了点头。
选择男婴，只需额外支付500000元。
见夫妻俩动作明显僵了一下，低头仔细审视着表单上的数字，脸上浮起为难神色，王经理操作桌前的银白色键盘，屏幕上随即出现几副图像。
“两位属于内部客户推荐，因此可以优享订制套餐，请看屏幕。”
一道道公式计算跳转，看得老赵眼花缭乱。
精于察言观色的王经理见状，开门见山道：“也就是说，订制一位智力130，身高一米八以上，至少拥有两项才艺的男婴，您只需要支付888888元。”
“哇，这么划算……”
“没错，定义人生公司的企业宗旨并非盈利，而是促进人类进步，创造无限可能！”
怀着无尽期待，老赵夫妻两口与王经理商讨一番后，留下了各种信息，采集血液样本，全身扫描检查，并交了100000元定金，才被蒙上眼罩送回一号桥下。
“老头子，就这么付了十万块钱，不好吧。”
“怕个啥，这么大一家公司，小王不是说了，有商业机密来的。”
很快赶回家后，一夜未眠的两人简单垫了垫肚子，躺上床一身轻松。
老赵的手掌在妻子腹间细细摩挲，语气难得温和：“太好啦，终于解决了孩子的问题，心里这块大石可以落地了！”
“别高兴得太早，还需要一大笔钱呢，”女子：“咱们辛苦半辈子，可就存了这么点钱。”
刚迈过五十岁大关的老赵轻叹一口气，回想起两人互相支撑走过的日子，眼眶有些湿润。
“好不容易要上了孩子，一定要创造最好的条件，让他混得出人头地！”
可第二天，两人把钱都凑到了一张银行卡里，再拨那个号码，却一直提示空号。
好几天里，老赵都守着电话，心急如焚。
“叮叮叮——”半夜，他猛地撕开双眼，迅速接通电话。
“松岗区长岩路街口，明早七点，准备好钱。”
话音一落，老赵紧绷的身子骨瞬间发软，胸口剧烈跳动，笑容撑开了眼角。
此后直到天亮，他再没睡着。
另一间办公室，王经理笑脸相迎，三人又讨论了一阵，临签合同之际，老赵改了主意。
“先等等，王经理，我们说两句话。”
他把妻子拉往一旁，低声交谈起什么，过了十来分钟才含笑转身。
“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看能不能再出点钱，那个升升级，麻烦你了啊小王。”
王经理舒展眉心，脸上的疑虑转为了然：“明白，都是为了孩子！”
最终，确定版本为智力140，开发三项技艺，钢琴、游泳、电脑。外貌、潜能方面也有过调整，合计价格1288888元。
签下名字那一秒，老赵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之后几个月里，两人不定期去到定义人生公司各地的分公司，开始进行基因改造。
每下一次手术台，妻子都感觉体内多了一股能量，科技的效果十分显著。
离孩子出世的时间越来越近。
再次见到王经理，夫妻俩的世界崩塌了。
一间简陋的楼房里，他仿佛换了副面孔，阴笑着说出的话，险些让老赵妻子晕了过去。
“我说实话，根本没有什么订制人生系统，都是假的。你们呐，就认栽吧，当是买个教训。”
晴天一道霹雳，老赵瞪大瞳孔：“你说什么？信不信我……”
“没用的，钱已经转到了境外账户，我订了一小时后出国的机票。”
灯光昏暗，瘫倒在那个布置简素的房间里，老赵浑身发颤，面无血色。
一片死寂中，妻子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听说，两个月前，你那个工友老吴的独子，出车祸没了……”
王经理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只要能推荐另一个人来订制人生，之前支付的费用，就可以退还一半。
老赵猛兽般挣扎起身，松开攥紧的拳头，拿起了电话。
“嘟嘟嘟——”
“喂，听得到吗，我找上帝。”
“代码。”
贴着白色窗花的玻璃窗前，老吴缓缓拿起桌上那张卡片，就着暗日余晖念道：“95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