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发生的一切对于顾千里这辈子来说都是无法忘怀的事。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顾千里看着自己母亲对自己越来越无视,也越来越疏远之时,他知道自己母亲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对他了。可是顾千里知道自己十分不甘心,他真的不解为什么那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就可以得到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难道就因为弟弟是跟母亲姓曹?
就算顾千里再不甘心,可当他面对那些对于他来说是至亲之人时,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父亲的事而对他们下手。就算他们日后将顾家搞得四分五裂,顾家人也因此流离失所之时,顾千里就算知道后也没有对他们做任何的事。或许在别人的眼里,顾千里只是谨记着他父亲临终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可其实对于顾千里来说,父亲死后的顾家于他再无半点关系,而他也不愿与自己母亲为敌。
未此,顾千里到了年老之时,他便很庆幸他从来都没有踏入顾家的那一趟浑水。
父亲下葬那天,就算那些顾家人为了缅怀父亲而痛哭着,可是顾千里知道他们不过是看在顾家的家产上才如此的。顾千里那时觉得自己很痛苦、很绝望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当自己的父母成为仇人的那一天时,他应该怎么去做?可是顾千里知道自己答应父亲要好好活着,他便只能好好活着,哪怕没有了任何人的庇护。
墓前燃烧着的黄纸烧到最后会变成灰烬被风吹向空中,那是对已去的人的祝愿,希望走了的人可以在那个地方能过得很好、很好。
顾千里觉得父亲走后的那几天里,自己就像活在梦中般,恍恍惚惚的,不知所措。而母亲就在父亲下葬两天后,就将他送到了与父亲生前一直就交好的秦家,而后他便跟着秦逸去了学堂,再然后是秦父的军营。但是顾家和他母亲从此便成了顾千里心中的一根谁也不能触碰,一碰就无比痛的刺。
在学堂的三年里,顾千里拼了命地努力着,他只是希望来学堂接送弟弟的母亲能够为此再温柔地看他一眼。可是顾千里怎么也没有想到过母亲会那么的铁石心肠,与他偶然碰见之时,母亲都不愿再看他一眼,就连那个从小与他要好的弟弟也不再对他甜甜的笑了。
因此,顾千里只能在心中收起所有对温暖的渴望,他知道要在这乱世中活下来,只有军营是他离了顾家后唯一能活着的出路。
当十三岁的顾千里去了秦父所带的军营时,那些将士们是看不起他的,他们都认为他只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抬的大少爷。可是当九个月后,顾千里第一次上战场杀敌时,所有人都非常震惊,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过作为顾家少爷的顾千里会在战场上将自己的生死抛之脑后,而且对敌人还那么狠、那么绝,让人都不愿意相信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一战之后,顾千里在六营便名声大起,就连平日里很少夸人的秦父也在诸位同僚面前表示了自己很看好这个半大的孩子。日后顾千里凭着自己的实力在军营里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二十二岁时被秦父提拔为少将。顾千里的前途从此可谓是一片大好,而只要他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顾千里这一生便可以说是光宗耀祖,风光无限。
可顾千里岂会如常人这般所愿。就算各家未婚小姐对顾千里这个少年有成的将军都芳心暗许,可顾千里却在二十四岁那年娶得的夫人正如当年他第一次上战场那般让所有人都大跌了眼界。
其实颜筱七对于顾千里来说就是一种对人生救赎,顾千里觉得他此生若没有遇到过颜筱七,那么他这一生都只是为了父亲的遗愿而活着,又怎会知晓人生原来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顾千里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十六岁那年,与颜筱七初遇的那一年。
那年,战事刚息半月便是春节将至,顾千里也以为自己会如往年那般同秦家人一起过。然而顾千里曾在一场战事中救过的颜武力邀他去自己家过年,顾千里也不好拂了颜武的心意,就让秦逸告知秦父秦母一声,就跟着颜武去了他家。
两少年骑马同行,路途之中的人家没有因为这是乱世而不过这早已深入骨髓的习俗,就算是住着用茅草建造房子的人家也会很欢喜的迎接春节这一天。
那白色的樱花点缀在这些乡土人家的房屋旁,为这鲜少落雪的S省东部城镇带来了一丝冬天的感觉。
还好那时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少年们骑马行至一山脚之时,已是大半天过去了,中午将至。未此顾千里停下向颜武笑问道:“颜兄,我们此番可赶得上午饭?”
“顾兄,那边开着的那几颗樱花树就是我们村了。”颜武听了只是伸出手去指着前方两百余米的樱花树如是说道。顾千里顺其所指看了过去,看到的便是那几颗樱花树开得正是绚丽,而那树下仿佛有几个穿着鲜艳的孩童在嬉笑欢闹,而那隐约传来的笑声也让顾千里微微扬起了嘴角。
“快走吧。”说完,顾千里一勒马便向那樱花树处奔去,颜武见状紧随其后。
顾千里只觉得那白色的樱花越来越清晰,而那几个孩童似乎听见了马蹄的声音向顾千里这方望了过来,复而带着纯真笑颜大喊道:“大哥回来了!”甚至其中一个八九岁光景的男孩更是激动地向村里跑去,还边跑边大声喊道:“二奶奶,二爸二妈,大哥回来了!”
而就在这阳光正好、樱花绚烂之时,十六岁的顾千里看到了一个身穿粉袄黑裤的六七岁女童,然后他看见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那张笑脸。眉眼弯弯,灿烂的笑意完全在那圆脸上展露,那笑脸就连开的如此绚烂的樱花都黯然失色。
“大哥哥,你是我大哥请来的客人吗?”用红绳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跑到顾千里的马前扬起一张灿烂笑脸,用着孩童特有的声音问道,然后不待顾千里回答,便又跑到随后而至的颜武马前,伸出双手喊道:“大哥,大哥,小七要坐马马。”
“小七,你今年可是回爷爷家过年?”颜武见到颜筱七的笑脸,只得无奈的弯下腰去抱起她,放在自己身前的马上后问道。“嗯。”颜筱七乖乖的回答道。
而马下的那些孩童都羡慕的看着被颜武抱上马的颜筱七,“大哥,我也要坐”“我也要、我也要。”……然后孩子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全都在希望颜武能同意他们骑下马。
颜武听此,只好无奈笑道:“好了,你们快回家吃饭,吃完饭后再来找我吧。”然后就见几个孩子听完便欢呼雀跃地跑回家吃饭去了。
“小七,你就去我家吃饭吧。”颜武摸了摸颜筱七的头,然后又看见顾千里望过来的疑惑眼神,便笑着对顾千里介绍道:“这是我大伯家的女儿,叫颜筱七”
然后不待颜武向颜筱七介绍顾千里,就听得颜筱七用非常可怜的声音道:“大哥,小七饿了。”说完,还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颜武。顾千里见此,心情十分的愉悦,而后看向听了颜筱七的话正眉头微蹙的颜武,并调侃道:“怎么?都到村口了还不邀请我进村,难道颜兄是想饿死我?”
颜武听此便笑着说道:“顾兄,请吧。”说完,便策马进了村,顾千里紧随其后,然后小小的村庄里回荡着颜筱七如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那“嗒嗒嗒”的马蹄声。
花未落,风轻柔。志学遇髫年,如花笑颜。君,此生难忘矣。
英雄少年成名,置之生死于不顾;将军意气风发,数年生死守家国。盼君早娶嫁,可弱冠已过六,才迎二八年华。世人皆不明,唯道此生不悔,守你如花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