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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烛龙(上)

一品阁中。

百千条蝮虺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地板之上蝮虺从四面八方游弋而来,一品阁的大厅中瞬间已经满是毒虫。

客人们尖叫着,四处乱窜,躲避着蝮虺,大厅之中一片混乱。

育沛发出的火光将掉落在周盈缶身边的蝮虺驱散。周盈缶顺手从吧台上拿起菜单、账本等可以燃烧的东西,统统点燃扔在身前。然而那些杂物并不能燃烧多久,只是稍稍阻碍蝮虺前行。周盈缶翻身爬上吧台,伸手从吧台后的酒柜上拿起白酒,统统摔碎在地,酒水缓缓点燃,燃起稍显可观的火焰。他将吧台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全都踢到火焰之中,火势终于渐渐炽烈。百十条蝮虺围在火圈周围,吐着蛇信,一时间无法靠近吧台上的周盈缶。

不远处一个客人身上爬满蝮虺,尖叫着跑到火圈之中。客人身上的蝮虺被火焰驱散,但他身上的衣物也瞬间被火焰点燃。客人撞在吧台之上,在火焰中发出痛苦的尖叫声。

周盈缶不忍看他死在火焰之中,急忙收起育沛,伸出右手,掌心张开。他喃喃念起咒语,周盈缶之书在他手掌中浮现,书页随着咒语飞快地翻动着,随着咒语的停止书页静止在某一页。清冷的水瀑从天而降,水瀑猛然落下,扑灭客人身上的火焰。客人被水瀑扑倒在地,躺在满是灰烬的水中低声呻吟着。

周盈缶还是初次使用魔法,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但他并不能细致入微的控制水魔法,从天而降的水瀑不仅将客人身上的火焰熄灭,也将吧台周围的火圈差不多扑灭干净。

水瀑瞬间的力量将原本围在吧台周围的蝮虺冲散,但是火焰熄灭,蝮虺醒过神来蛇目中透出贪婪的神色,吐着蛇信飞快向吧台游弋而来。

其中几条已经从地上飞跃而起,扑向吧台之上的周盈缶。周盈缶急忙低声吟诵着咒语,但是眼看已经来不及了。育沛从周盈缶口袋中飞出,悬浮在他的面前,炽烈的黄光一闪而逝,育沛碎裂开来。不过随着育沛破碎,空中一阵涟漪,光芒将扑面而至的几条蝮虺统统融解。

书页停止翻动,魔法终于完成。火焰撕裂大厅的地板,裂痕围绕着吧台蜿蜒延伸,炽烈的火墙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火墙周围的蝮虺瞬间化为灰烬。

周盈缶眼前一阵发黑,像是低血糖一样,差点晕厥过去。周盈缶身体虚弱地晃了晃,好险没有从吧台上掉下去。周盈缶稳住身形,合上影之书,手指用力按着眼睛和眉心的位置,缓解片刻,睁开眼睛,才感觉放松一些。周盈缶想着应该是连续使用两个魔法,对于身体的负荷太大,一时半会恐怕不能再使用魔法了。

大厅中,客人几乎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大多数可以已经躺在地上,或者趴在桌子上晕过去,神上全都爬满蝮虺。他有心去帮助其他客人,却苦于无法再使用魔法,只能眼看着客人们被蝮虺群扑倒在地上。

周盈缶看到火圈外不远处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的蝮虺慢慢退去,他凝神看时一条蝮虺正从女人的口中爬进去。片刻,那女人睁开眼睛,不过眼睑之中显然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一双蛇一样的眼睛,她的口中吞吐着蛇信,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蛇目贪婪地盯着火圈中的周盈缶。

周盈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急忙环视吧台四周,想要找个东西遮掩口鼻,但是吧台上的东西刚才都已经被他扔到火中烧掉。今天天气炎热他也没有穿外套,身上没有多余的衣物。周盈缶掀起衣服想要撕下一块布料,却发现根本撕不下来。他穿的是一件短袖T恤,情急之中,想到袖子是缝上去的,这才费力将半边袖子扯下来,套在头脸上,遮住口鼻。

老板娘不知何时站在火圈之外,眯着眼睛盯着周盈缶,森然道:“别挣扎了。”

说着,老板娘口中吐出黑色的烟雾,烟雾飘入火墙之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火焰渐渐开始衰竭。

一品阁外。

轻雪剑的碎片,停在门前,碎片化成的雪花缓缓飞舞着,冰冷肃杀的剑气渐渐凝聚。门前的卷闸上面渐渐凝起一层寒霜。

凤凰随后而至,他感觉到门内阴冷黑暗而贪婪的气息,身上跳动着金色火焰,心中升起无穷的杀意。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学院路上行人不少。凤凰不愿刚刚来到东极就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压下将一品阁化为灰烬的冲动,随手一挥,布下结界,将一品阁隔离于世外。

翻飞的雪花散发出冰冷的剑气,早已布满寒霜的卷闸,片片碎裂。雪花飞入一品阁。

雪花穿过黑色的烟雾,烟雾凝成冰霜掉落,雪花穿过火墙,火墙瞬间熄灭。雪花飞到周盈缶面前,缓缓散开,轻柔地围绕在他的四周,缓缓舞动着。

周盈缶正好奇地注视着环绕在身周的雪花,显然百千朵雪花环绕着他,是在保护他。周盈缶却不知道这些雪花从何而来。

老板娘看着周盈缶身旁缓缓舞动的雪花,稍显诧异,却并不如何紧张。一把残剑,一把出自北境的残剑,蝮虺想起进入南山的那名北境少女,眼中透出几分贪婪。残剑剑气虽冷冽,但是没有握剑之人,并不能阻止她杀死周盈缶。接着老板娘感觉到身后炽热的杀意,她急忙侧身退后,眼睑中蛇目凝视着步入大厅的男子,惊疑不定,蛇目中透出几分贪婪与恐惧。

凤凰缓缓而行,步入一品阁大厅之中,所过之处,金色火焰将蝮虺一一化为虚无。

“老六,来客人了!”老板娘喊道。

“我已经看到。”老六已经走入大厅,来到老板娘身边,涩声道:“凤凰,竟然没死!”

“我们怎么办?”老板娘声音中有几分颤抖。

司命大人与凤凰一战,虽然胜出,但是司命大人也被凤凰所伤,一直在猨翼之山养伤。对于凤凰,蝮虺心中还是有几分畏惧之意。

老六凝视着凤凰,沉默不语。本想着这次来到东极,可以便宜行事,吞下不少好东西,起码吃些人还是不成问题。没想到被椿象留下印记的周盈缶自己送上门来,这周盈缶与命运双子关系密切,但是既然送到嘴边,蝮虺想着趁命运双子来不及反应,先杀掉周盈缶,给孩儿们开开荤,吃几个人,就返回南山。谁知道竟然会在东极遇到凤凰!

凤凰缓缓走到吧台前,朗声道:“小兄弟可是周盈缶?”

周盈缶好奇地注视面前的男子。男子身着金色羽衣,披着五彩霞帔,长发飘然,凤目朱唇,面如冠玉,如同传说之中的仙人,又仿佛从漫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

“我是周盈缶。”周盈缶应着,问道:“这些雪花是你的吗?”

凤凰笑道:“此是宰玉先生所留轻雪剑。”

“宰玉!”周盈缶跳下吧台,急忙问道:“你认识她?她现在在哪?”

凤凰肃声道:“宰玉先生已前往北境。”

“她……”周盈缶有些不知所措道:“她还好吗?”

“宰玉先生一切安好。”凤凰柔声道:“她让我告诉你,她很想你。”

周盈缶紧紧握着拳头,微微低着头,眼中有些发涩,缓缓低语道:“我也很想她。”

凤凰微微颔首,笑道:“小兄弟稍待片刻,此间事了,我们再详谈。”

凤凰侧身看着老板娘和老六,凤目中金色火焰燃烧着。凤凰冷道:“蝮虺是你们自己出来,还是要凤凰逼你们出来。”

老六冷道:“请凤凰稍作等待,蝮虺这就出来见客。”

老六抱住老板娘,两人耳鬓厮磨着。

凤凰转过身去,不想看到他们纠缠的恶心样子。

老六趁机在老板娘耳边低语着:“我拖住凤凰,你趁机挟持周盈缶,我们伺机逃回南山。”

说完,老六扭动脖子,张开嘴巴,蝮虺从口中爬出。随着蝮虺爬出,老六缓缓干瘪下去,只剩下一张人皮和衣物落在地上。

大厅中的蝮虺全部向老六口中的蝮虺聚拢。无数条蝮虺纠缠环绕在一起,缓缓组成一条巨大无比的蝮虺。蝮虺蜿蜒有将近二十米,盘旋在大厅的一侧,昂起的蛇头触在天花板上,巨大的蛇目缓缓张开,露出森然的神色。蝮虺鼻尖的尖刺有一米多长,透着阴森的寒芒,仿若利剑一般。

老板娘悄然藏于巨大的蝮虺身后,眼睑中的蛇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周盈缶。

“凤凰!”巨大的蝮虺开口,黑色的雾气缭绕在它的蛇口周围,它阴森的声音道:“司命大人虽然没能杀死你,恐怕你此时也是重伤未愈吧,你真有把握杀我?”

凤凰冷道:“杀你绰绰有余。”

“口出狂言!”蝮虺口中吐出黑雾。大厅中一瞬之间,几乎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雾仿佛有某种腐蚀性,大厅中的桌椅层层剥落,渐渐开始腐朽。

雪花环绕在周盈缶四周,冷冽的剑气阻挡着黑雾靠近。

“客人们。”周盈缶急道。

凤凰挥手洒出一片金火,火焰如同一层薄衫,将大厅中晕厥的客人罩在其中。凤凰微微蹙着眉尖,有这些人在此,他不好完全施展凤火,如果与蝮虺对战中,凤火稍微失控,恐怕这些人都将化为灰烬。

凤凰对周盈缶道:“小兄弟先借轻雪剑一用。”

周盈缶茫然道:“好。”

凤凰挥手,雪花飞舞而起,片片雪花组成裂痕斑驳的轻雪剑。

凤火化成的薄纱笼罩在周盈缶身周,凤凰叮嘱道:“小兄弟千万不可离开凤火范围。”

凤凰握着轻雪剑步入黑雾之中,朗声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

磅礴的剑气在黑雾之中纵横,正是宰玉听雨剑的剑意。

周盈缶在黑雾之中只看到剑光闪动,只听到凤凰低声缓吟的诗句,和那条大蛇尖利的蛇鸣声。周盈缶有些不安地在凤火化成的薄纱中等待着。

老板娘脸上带着阴森的笑意,出现在凤火薄纱之外。

老板娘伸手抓住凤火薄纱,不顾凤火灼烧,一把将薄纱撕开。她眼睑中的蛇目透着森然,被凤凰灼烧的血肉模糊的双手抓住周盈缶的脖颈。

周盈缶被老板娘掐住脖子,拖入黑雾之中。老板娘和周盈缶两人都未发现,一直安静躺在周盈缶裤兜里的迷毂缓缓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一条微小的烛龙安静地沉浮在血色的红光中,此时烛龙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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