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想吃秋花糕了。”
眉眼带笑,容貌普通,身形瘦小,一如其名:周凡。
平凡。
唯一不平凡的,也许是那熠熠生辉的眼睛,宛若星辰,于黑暗中光耀夺目。
纤细修长却又纹茧隐现的手,缓缓抚摸着周凡的头发,一道柔和娴静的声音,于身前传来。
“凡儿又嘴馋啦,想吃秋花糕的话,今夜让你爹去采些秋月花来。”
周凡顿时跳了起来,欢呼雀跃着跳出门去,“爹,娘亲要做秋花糕给我吃,我们晚上一起去采秋月花吧。”
妇人笑着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满是溺爱,看着跳出门去的周凡,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小腹,呢喃呓语,“小雨儿,你哥哥凡儿,定是个好哥哥,你一定要安全出生,凡儿期待好久了啊!”
这一幕,柔软淡雅,母爱的光辉,灿烂夺目。
院子里,敲打声不绝于耳,一汉子正捶打着凳脚,不时摆平看看凳脚是否齐平,听闻屋内至屋外的叫喊声,汉子抬起头,以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笑着答道:“前些日子,路过那片花地时,花好像快要开了,正好今晚去瞧瞧。说起秋花糕,我也有些想吃了,今晚多采些,可要好好吃个够。”
“耶耶耶,爹,那我们何时出发?”周凡激动的手舞足蹈,一脸兴奋的看着汉子,那模样,看的汉子忍俊不禁。
“急什么,晚些再去,沾了晨露的秋月花,做出来的秋花糕最好吃。”
“啊,那不是要等到半夜嘛?”周凡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刚才那股活跃劲却是不知去了何处。
汉子见状笑骂道:“你这小子,一点耐心没有,去,洗菜去。”
“哦~”周凡拖着尾音,一步一拖的走向厨房,看的汉子是又好气又好笑。
又敲了一记后,凳脚终于平整,汉子将其摆在一旁,那里已然摆了好几个凳子,轻舒了口气,汉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洗了下手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还未至门口,周凡从厨房探出脑袋,叫嚷道:“爹,没水了。”
那汉子闻言转身看去,却见周凡探出的脑袋做了个鬼脸,立马也是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与其闹作一团。
那屋内的妇人不知何时倚靠着门框,瞧见此景,捂嘴轻笑,哪怕看了不知多少回,却依旧是百看不厌。
“周郎,别闹啦,天色晚了,快些将衣服收进来。”
那汉子闻言,从厨房蹿出身来,高声应道:“知道啦,彤儿你且去坐着,怀了身孕可不能乱跑。”
上官彤却是笑道:“哪来这么脆弱,这坐了一天,身子骨都酥了,再不起来活动活动,小雨儿都要动了。”
“那你且稍稍注意些。”
周凡费力举着他一人高的桶,晃晃悠悠的走出厨房,猛的将桶落在地面,抚额舒气道:“我说爹,还打情骂俏呢,我可打不动水啊。”
周致远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去把地瓜削个皮,晚上做地瓜粥,你娘爱吃。”
“娘,你看看爹,想的都是你,都不关心我要吃什么了。”周凡做出一副委屈脸,那模样,看的上官彤哈哈直笑。
见娘亲如此开心,周凡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嘴角止不住昂扬,没有什么能够让娘亲开心更让他觉得重要的了。
周凡随即也是雀跃着转身进了厨房,乖乖削起了地瓜皮,只是菜刀在其手中,还是显得大了些,弄起来倒是有些笨拙。
放下衣裳,周致远蹲下身,侧耳贴近上官彤的小腹,上官彤也是以掌抚其首,共同感受腹中胎儿的生命。
“小雨儿好像踢了一下,定是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世界。”
周致远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妻子,连话语说的都小心翼翼。上官彤轻轻“嗯嗯”了一句,眼里是爱意,脸上是柔情。
“赶紧去打水吧,真让凡儿一个人在那忙啊。”
“得勒。”
看着周致远前去忙碌,听着周凡在厨房乍乍乎乎,上官彤笑意更多了几分,微微抬头,夕阳的余晖洒落院子,铺在屋顶,沁入人心,画面实是美不胜收,烟火气十足。
晚间,几盏烛火摇曳,照的屋舍厅堂明暗不定,三人说笑间,这烟火气染的此间格外温馨。
缓缓拉上杯褥,周致远轻声道:“彤儿,你且先休息,我和凡儿去去就回。”
“嗯,小心些,早去早回。”上官彤握了握周致远的手背,惹得其不禁低头一吻,又将上官彤伸出的手放进杯褥,轻声“嗯”了一句,随即转身出去。
只听房外嚷来一句,“爹你快点啊”,上官彤莞尔一笑,带着笑意眯上眼睛,沉入梦乡。入梦之前,隐约间,周致远的声音似乎响起,“你小声些,你娘亲睡了。”
屋外,周凡鬼头鬼脑,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爹,娘亲为何总是困意这么深?”
正背上背篓的周致远愣了一下,又不经意道:“因为你娘亲有了你妹妹啊。”
“有妹妹就这样吗?”
“是啊,妹妹想要出世,需要你娘亲付出很多努力和心血,自然需要多休息。”
“那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出生啊!”
“再过百日便好了。”
“真的吗?那时候我便有了妹妹吗?”
“怎么?”
“哈哈哈,那时候我就是哥哥了,我就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哈哈哈,你这孩子。”
笑谈中,父子二人身影渐行渐远,在月光的掩映下,拉扯的格外长,月夜无声。
一大一小,一父一子。
寂静的夜空下,脚步声,虫鸣声...
周凡侧头望着,那高高的、逐渐遮住月亮的大山,感叹道:“爹,这掩空山也太高了吧,有人能登上山顶吗?”
周致远也是仰头看了一眼,“于凡人而言,这是难于登天的,只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山也不算什么。”
“有些人?”周凡蹦跳到其父身前,兴奋道:“世上真的有神仙吗?会飞天遁地,取火控水,御剑而行?”
“哎哟!”周凡头顶被轻拍一记,周致远笑道:“不许异想天开,哪有什么仙人,否则我们这些凡人岂不是刀俎鱼肉!”
“那不是您说有些人可以嘛!”周凡扭头正走,边摸头边委屈道,那般模样,实属可爱。
“爹说的是江湖人士,会武功的那种。”
周凡又抬头,神情好奇而激动,“武功?爹,我也可以会武功吗?”
周致远停下脚步,蹲下身抓住周凡肩膀,“凡儿,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只是江湖太危险,爹希望你以后出村了,也不要牵扯进江湖之中,安安稳稳过日子,爹娘就放心了。”
周凡顿时撅着嘴,“哼”了一句昂头道:“我才不要离开村子,我要一直陪着爹娘。”
周致远笑着摸了摸周凡的脸庞,起身拉着周凡的小手,继续前行。
周凡傲娇的小表情渐渐消失,不再言语,只是在父亲背后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身侧的高山,那眼神里,有着一丝憧憬,又带着一丝不舍。
懵懂的年纪,何来的明白?
只是周致远的心,也跟着复杂起来,不知言语。
······
“爹,你看,好多秋月花啊,这次可以做好多秋花糕了。”
山坳处,满地的淡黄色花朵,在月光下,宛若披上银霜。
“莫要全采,稍微采些便好了。”
“嗯嗯。”
一大一小身影,忙碌着,采摘着。
······
“凡儿,要看娘做糕吗?”上官彤撸着袖子,桌子旁是双眼瞪大,好奇满满的周凡。周凡用力点点头,“上次娘亲做时,我都没有看懂娘亲是怎么做的,这次我一定要看清楚。”
“好啊,那凡儿可要好好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只见上官彤伸手入盆,双手软若无骨,化作幻影,在面盆内翻飞,好似舞蹈一般。
这下别说是看清了,周凡都觉得眼花缭乱起来,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眼努力想要看清,只是终究徒劳。
周凡捂着眼跑到一旁,嚷嚷道:“娘,你坏。”
说着话便跑出门去,“爹,娘亲欺负我”,而屋外也传来周致远哈哈大笑声,幸灾乐祸道:“谁叫你非要看,上次什么样子忘记了吗?”
······
“娘,秋花糕真香!”
······
“娘,我在河边找到了一块好看的石头,你快看!”
······
“娘,妹妹是不是快出生啦,我终于要当哥哥了!”
······
“娘,你快下来,爹,你也快点。”
轰隆声中,小村被淹没在碎石中...
······
剑十三猛然惊醒,一身冷汗密布,那种身陷碎石压迫的感受,好似刚发生一样。
“醒了,来,喝点水。”
诸葛递过一杯水,剑十三想也没想,接过便一饮而尽,气如牛息。
“梦里那一切,是真的吗?”剑十三带着惶恐,带着震惊,带着无所适从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诸葛。
诸葛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梦,是你过去的记忆,我只不过帮你想起来罢了,现在你能够全部记得,过些日子,有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就会慢慢淡忘,只留下那些深刻的。”
剑十三无神的低头看向地面,喃喃自语,“这,真的是我的记忆吗?”
“上官彤,周致远。”
“周凡。”
······
诸葛敲了敲桌面,唤回剑十三的目光,“刚刚揭开印符,别想太多,伤脑的。吃些饭今晚便好好休息,一切明日再说。”
剑十三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毫无胃口,“房间在哪里。”
“出门右转第一间。”
剑十三默默起身,随着身影消失在门口,诸葛轻声一叹,摇头无奈。
“先生,这人有何特殊,值得你这么费大力气。”女子的身形从柱子后出现,缓缓走到诸葛身旁,看向剑十三离去的方向。
诸葛淡淡一笑,意味深长,“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够知道的。”
女子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道:“是啊,不过这饭菜,他不吃,先生可要吃了。”
诸葛猛然回头,眉眼扭在一起,哭笑道:“先生我饱了,吃不下了。”
女子歪头羞涩一笑,“先生可是说笑了,若是先生跟十一说笑,十一可也要跟先生说笑了。”
诸葛连忙拿起筷子,塞了一大口饭菜,埋头苦吃,只是其表情,实是妙不可言。
如此,女子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转向剑十三房间处,似乎穿透了几层墙壁,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剑十三。
“呵,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