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定国侯府
纳真公主下嫁到定国侯府也有些时日了,定国侯府内上下人等,对着这个异国公主,倒还算客气。
纳真公主本身虽贵为公主,但是如今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前来西楚,她自然也是清楚自己的地位,平日里与那世子也算是相敬如宾。
虽说不见得有多少感情,至少也算是过得去。
只是这几日,定国侯世子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这位公主妻子,有心事。
“纳真,你我既已经是夫妻,有何事烦忧?不妨说来听听?许能解你心怀。”
定国侯世子吴亮乃是一位温玉如玉的佳公子,定国侯吴魁尚壮年,府里的大小事宜都经由他打点,故而吴亮这位世子,平日里能做的事情,也就是与好友数位,吟诗作对,踏青赏月而已。
自从纳真公主入了府,吴亮倒是对这位公主的兴趣多了些。
好在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相处之时不会太过无趣。
纳真公主听到吴亮如此发问,当下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世子,你我虽为夫妻,但此本意不过是为权宜之计。”
说到这里,纳真公主的目光,投向庭院中的那些花花草草。
“人这一生,如同那无根的花絮,会在哪里落下脚来,并不能自己说了算。”
“是平地是泥潭,皆有定数。世子,你乃是一良善之人,我纳真也不好刻意相瞒。”
“你我本是夫妻,又有何来欺瞒一说?”
吴亮感觉今日的纳真犹较往日不同,好似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此光冷漠而又疏离,令他琢磨不定。
“不,你还是什么也不知的为好。”
纳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而是转了一个话题道:“你且去取了妾身梳妆台上的那个木匣,里头有一封密函,乃是我呈于贵国陛下的。”
“密函?”对于纳真的这番说辞,吴亮只感觉着心头愈发地不安。
“不错,密函。你且去取了,现在就送去宫内,而且,要面呈陛下!”
吴亮道:“既是密函,为何你不亲自去呈送?”
吴亮与纳真公主虽已是夫妻,但是很多时候,他们都各自负责各自的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代劳之举。
“就算是妾身对世子的唯一一个请求罢,还请世子成全!”
纳真公主说着,便要跪下来。
吴亮见状,当下伸出手去,扶住了纳真公主的手臂:“你我本是夫妻,又为何如此见外?我代你去便是。”
吴亮说完,便转身回到了他们的卧房之内,当下抱了一个梳妆匣出来。
纳真伸手接过,轻轻地将那匣子打开,取出了里面那封拿朱漆所封的密函,交到了吴亮的手上:“早去,早回!”
吴亮看着手里的那封密函,不知为何,突地觉得如同火烧般烫手。
但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接过那个密函,放入自己的袖筒之内,快步往外而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纳真公主这才转身回到了他们的卧房之内,顺道还将这房门给关了起来。
吴亮步履匆匆地走出定国侯府门外,正要翻身上马,却看到前头有两队执明黄大旗的队伍正径直向他所在之处而来。
他细看了一眼后,大吃一惊,当下收回了自己那已经跨到脚蹬上的一只脚,跪于地上,高呼:“臣子恭迎皇上!”
片刻间,抬着楚景辉的那顶行銮已经来到了吴亮的跟前。
等到行銮缓缓落地后,楚景辉站于吴亮跟前,这才开口道:“吴亮,朕看你神色匆匆,这是要去哪里?”
吴亮的身体抖了抖,慌忙道:“回皇上的话,臣子原本正要去面见皇上,未料皇上这就来了。故而臣子心头不甚惊喜。”
“哦?你是说你本来是要见宫?”楚景辉眯了眯眼睛:“所为何事?”
吴亮自袖口处取出那封纳真公主交与他的密函,递到楚景辉跟前道:“起禀皇上,臣是为此密函而去。”
“密函?何来的密函?”
随侍一侧的张公公将吴亮手中的密函接过,再将其交到了楚景辉的手上。
看到上头的落款,楚景辉的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居然会是她?
“既然朕已经来了,当面呈报不是更好?”
楚景辉说罢,吴亮便接口道:“皇上圣明。”
“吴亮,你且在前头带路罢,将纳真公主唤到前头来。”
“微臣遵旨!”
已经听得门口动静的吴家上下人等全都出来迎接楚景辉入府,唯独不见那个纳真公主。
吴亮心头疑惑,却也不好在楚景辉跟前表露出来。
等到吴亮将楚景辉小心翼翼地迎入府内后,他这才神色匆匆地往后院而去。
回到后院,却见四周一片静悄悄,半个人影未见。
见此情形,吴亮心头的疑惑更甚。
他抬步走到卧房外,一伸手,便将那紧闭的房门给推开了。
刚一进去,他便感觉到这卧房里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因为极淡,一时间他也不知此为何故。
纳真公主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穿戴得整整齐齐,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了那般。
不过,让吴亮感觉到不解的是,纳真公主自入定国侯府后,便没再穿戴过北凉的服饰,今日不知为何,她身上所穿的,却又是北凉公主的那身袍服。
电光火石间,吴亮心头突地闪过一个极为不妙的念头,他颤颤微微地上前,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放在纳真公主的鼻子下面。
片刻之后,他的那根手指,便像是被条毒蛇给咬了一口那样,倏地收了回来。
吴亮面色惨白,再度看了一眼纳真公主的脸后,这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回,回皇上的话,纳真公主她,她,自尽了!”
吴亮回到前厅之时,楚景辉正手捧着一杯香茗。
听到吴亮的回话,他捧着茶杯的那只手顿了一顿:“自尽了?倒是一位行事果断的女子!”
他将手里的那杯香茗往边上的小几那头一放,起身道:“既是如此,朕也该回去了。”
走了几步后,楚景辉又转过身来,对着吴亮道:“将纳真公主厚葬,此事,便到此为止。”
楚景辉刚走出定国侯府大门外,便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厉声呼喝:“报!边关告急!边关告急!”
众人心头皆是一震,纷纷将目光投向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