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疯跑打闹尖叫的孩子,都是女孩,看来,这栋楼里,阴盛阳衰啊。反正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不如静观其变喽。
三思放松下来,开始闲晃,没人对她的出现产生兴趣,看来,她在这里,是完全的局外人,没人能看见她。
这个时空里,是夏天。这是个美好的夏夜。所有的路旁都有好多的大树,随着夏夜晚风,簌簌作响,十字路口延伸开来,每个尽头都有岔路,每个岔路旁都是不同的地方,有一个大广场,一个被花园包裹起来的小公园,还有一个被植物占据了的会旋转的凉亭。凉亭斜前方较远处,是一座山,山上,是列车轨道,时而有“呜呜”叫的列车驶过,像是一路驶进了银河。
大广场稍远处,是一个小剧院,剧院前的小广场上,有很多人在跳国标舞,真的是很美好的一个夏夜。
不用推断和猜测,三思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的童年记忆。
楼前马路边,有几个女孩在自制的秋千上荡来荡去,还有两三个女孩在两棵树间绑着皮筋儿玩儿。宠物狗们也跟着孩子们瞎跑,小小的尾巴一直兴奋地摇来摇去。
简直到处都是光明与生机,要说有什么违和的地方,那就是那个躲在楼前一排低矮仓库旁的小丫头。仓库旁停着一辆小型卡车,女孩躲在卡车旁,惊恐地看着前方,那些热闹嬉笑的人。三思站在她旁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女孩的视线变来变去,她好像是在找人。而且她要找的那个人,是她惧怕的人。
女孩的瞳孔陡然紧缩,那个人,出现了。那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普通男人,寸头,皮肤偏黑,个头身材都中规中矩,长相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端正。但是,那个男人的面相,透着一股阴狠。在那男人老实安静地外表下,隐藏着无尽的阴暗与冷漠。
那个男人自楼后的十字路口缓缓走来,邻居们会偶尔跟他打招呼,他会回应,但能看出来,他是不爱说话,不爱理人的。
这样的人,通常自卑自私又自大,懦弱易怒从不自省,全世界都是有罪的,唯他不是,明明他已满身航脏,却只能看到他人的可怕。以前,三思遇到过多次,这样的人渣。
三思蹙眉,她似乎明白,女孩为什么会怕他了。
三思生起无名火,她转而跟着那男人,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对待那个女孩。
男人一路走到402前,三思看着他掏钥匙开门,有些乱,他怎么会有楼梦家的钥匙?
然而,看到屋子里的样子时,三思知道,这已不是楼梦住过的那个屋子了。她现在,似乎是莫名进入了一个时空之中,在这个时空里,这里,是那个男人的家。
家里又脏又乱,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男人一进到这个屋子,通身气质大变,那股子阴狠简直像自燃物,一触即炸。
男人砰的一声推开原本楼梦住过的房间门,房间中有一张小床,床单乱糟糟的,很脏,见房间里没人,男人立即愤怒地夺门而出,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他女儿。
那个女孩还躲在卡车旁,见男人出来到处找她,被吓得浑身发抖。三思看着她,感觉她随时会厥过去。
三思有些不解,这个女孩看起来十岁左右,干干净净的,特别漂亮,她那种漂亮是天生的骨子里头就无辜的美,与周围,有种强烈的格格不入的感觉。她就像一个暗夜里的精灵,阳光下的天使,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家?
等等!难道她是……楼梦?
哇……三思对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惊叹不已,如果真的是楼梦,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楼梦长大后会变得那样淡漠。可如果真的是楼梦,她为什么长大后要回来?还打着写小说的幌子?正常来说,那样一个可怕的家,谁都不会想再多待一秒吧。
女孩还在惊恐地四处搜寻,但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就在这时,从女孩身后,传来了轻轻地却极为让人心底发寒的脚步声,女孩回头望去,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在她身后看着她。
“我说过,不准你离开房间。”
男人的声音很轻,绝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女孩已经无声地鼻涕眼泪横流,她显然怕这个男人怕到了极点。
“爸爸,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让我去找妈妈吧。我求你了。”
男人冷眼睥睨着小小的女孩,说了句,“跪下。”
三思看到女孩的双眼中瞬间装满了憎恨,但她还是低着头跪下了。
“我会怕你说出去吗?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是他命不好,活该死在我手上。”
女孩眼中的憎恨逐渐变成了轻蔑与恐惧。
男人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条裤腰带,他看见了女孩眼中瞬间闪现的轻蔑。
男人将女孩拖到卡车后面,将女孩抽得晕死了过去。
三思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孩不求救,男人并没有堵住她的嘴。
后来,三思知道了。
两三个小时后,女孩醒了过来,爬起来,爬到卡车上面,拿出了一个小书包,三思看到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很长,能遮到脚踝,袖子也很长,能遮到手腕。
女孩将裙子套上,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梳子,将头发梳了梳,这样,谁也看不出她身上有伤了。
女孩应该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女孩没有跑到依然在热闹聊天的邻居中,她向后跑,跑到了那个小公园里。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是一个小男生,男生看起来跟她同龄。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在公园里你追我跑地玩闹了起来。此时已经很晚了,所以距离居民楼较远的公园中没有人,女孩和男生才能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
两个人玩儿累了,一起回家,走到楼前时,有些还在聊天的邻居家的孩子发现了两个人,就缠了过来,要男生加入她们玩儿过家家,有男生了,就有人可以扮演王子骑士爸爸哥哥之类的角色了。
夏天炎热,所以会有人贪图外面的凉爽,不愿意回家睡觉。
男生说,如果她们愿意让女孩扮演公主,他就同意扮演王子。女孩们没办法,毕竟只有他一个男生,只能很不甘心地答应了。看来,她们都不喜欢那个漂亮的小丫头。
三思正替女孩开心呢,突然周围场景一变,她又出现在了那辆显然没人要的卡车旁边。
依然是深夜,只是,那些邻居们不见了,路灯依然明亮,但她却觉得这里,被阴暗笼罩着。
那个男人突然从卡车上跳了下来,他穿着深土色的衬衫,衬衫上沾着新鲜的血。
三思看到,顿时心头狂跳,他该不会是,杀了那个女孩吧……
三思凌空飞起,她终于看到了卡车里装着什么,不是那个女孩,而是那个,小男生。
男人哆哆嗦嗦地要将男孩的尸体扯下来,但突然有车开过来,男人连忙躲起来。等到他再去试图将男孩的尸体扯下来时,男孩的尸体不见了。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三思也很惊讶。她作为一个完全置身事外地旁观者都没有看到,男孩的尸体是如何消失的。
男人显然被吓到了,他立刻连爬带跑地回了家。
三思站在402门口,听着男人虐打女孩,边打边问,是不是她将男生带走了。他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玩儿,她偏不听话,他只好杀了他,可她却还是要和他作对。女孩依然不哭不吵,男人的声音也一直很低,所以邻居们对这扇门后的所有真相都一无所知。
第二天晚上,男人出去了,女孩的房门被锁头锁住,她出不来,她就从窗户爬了出去,窗户旁边是一个很潦草的铁梯子,通向屋顶,女孩赤脚爬上梯子,快到屋顶时,一只手探出来,拉住女孩,帮着她安全地到达了屋顶。
三思看到,那只手的主人是,那个,已经死掉,又消失了的,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