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星辰之下,漂浮着一座奇异的陆地,从上往下看,整座陆地形似一只蝴蝶,腹体厚重,四翅处微微错落,翩然欲飞。
在“蝴蝶”的腹中陆地,长有一颗紫晶巨树,巨树雄阔伟岸,从内部透发出深紫色的光晕,但在树干处截断,只有一半树身。
树下根系发达,不仅深入地下,而且铺满地表,已经占领了整个陆地中部,向着四翅蔓延而去。
在半截树顶上,此处同样宽阔无比。树顶上有一栋房屋,屋子前有一老一少。
一个老人坐在木摇椅上,旁边靠着一只木拐杖。
一个女童骑着木马玩耍,手里拿着一只木风车。
女童自顾玩了许久,似是有些累了,慢慢地走到老人旁边。老人正打着瞌睡,女童行走过来的动静丝毫没有惊动她。
女童把木风车轻轻放在摇椅扶手上,小声地喊道:“奶奶,奶奶!”
老人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女童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奶奶醒来,略微加大声音又喊了起来。
“奶奶!奶奶!”
“嗯?……”
老人终于是缓缓睁开枯皱的眼皮。
“人年纪大了就总是容易犯瞌睡,怎么了雨儿?”老人边说着边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抚摸雨儿的脸颊,满脸慈爱之情。
“奶奶,雨儿玩累了,想听奶奶讲故事!”雨儿撅起嘴,一脸撒娇。
“那奶奶今天继续讲梦游仙境的故事怎么样?”
“不要,这个故事奶奶昨天已经讲完了哦,今天奶奶该换一个故事讲了,嗯……我想起来了,雨儿一直想听奶奶讲自己的故事呢。”
“奶奶的故事?雨儿很想听吗?”
“嗯!”雨儿轻轻摇着老人的手,口中不断恳求。
“好吧,不过奶奶年纪大了,有好些事已经记不清了……”
老人拍拍雨儿的小手,示意自己马上就讲。说罢,老人略略回忆了一会儿,苍老的脸上渐渐显出了与平常不同的神采。
随后老人伸出手,一本书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书的封面上印有三个字——大梦传。
她翻开书页,顿时一股清雅的花香扑面而来。
在书的扉页上还题有一首诗。
而老人已经开始给雨儿讲故事了。
……
……
北原。
曲渡荒原,一方被蛊师们称为不毛之地的地域。
黄土辽阔,分外荒凉。
此地位于北原中部偏西,横纵有数百万里迢远,处处是凹陷与凸起的地势,普通人从此过,要多走上两三倍的路程。
天中月色如水,繁星耀辉,荒原上却是一番惨烈的景象。
已是夜晚,光线犹显充足。
人族与异族雪人的两支蛊师军队,在月下交战正酣。
拳脚相加,剑刀互刺,更为夺目的是蛊师用蛊虫催发出的种种远程攻势,闪耀缤纷,四处飞袭,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在战场的大后方,一个面容沧桑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正遥观战场,他目中生出金火之光,灿灿熠熠,这是催动侦察蛊虫的外征。
片刻后人族军队统领董启转过头来,与他并排站立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四转蛊师,此人名叫薛义梁,乃是家族昨日方才调来的随军家老。
军中还有一只三转蛊师精锐队伍,听从的是随军家老的命令。
董启轻咳一声,沉声道:“薛老,我方才察看,军中蛊师往日虽有磨砺,但还是不敌异人之躯,眼下微呈劣势,你看是不是该让三转蛊师入场了?”
薛义梁身罩白袍,乃是位慈祥老者,他微微一笑道:“董统领久经沙场,对战机的判断想必远胜老朽,统领有所决定只管做便是,老朽没有意见。”
“不敢,还要请薛老多多指点。”董启又客气了一句,向身后一挥手,候在一旁的蛊师亲卫便前去传达军令。
董启转过头继续观察战场,眼中的金火光芒一刻未曾熄灭,叫人看不出他眼中神色的变化。
军中原本有一位随军家老,前几日忽然被家族调离,昨日又调来了薛义梁。这样突兀的高层调动,于军中掀起了不小的议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随军家老可不是什么美差,想必是之前那位家老走通了什么门路,而这位薛家老在家族眼中“不甚出彩”,才会被派到这里。
这些议论董启身为统领自然知道,却没有什么态度显露。
对董启来说,前任那位戚家老他很是熟知,但薛义梁为人如何他还不了解。
这并非是说董启要攀附薛义梁,统领与随军家老在军中地位是平等的,如此设立也有让二者互相监督之意。
只不过一般军队中的命令都是以统领为主,如果薛义梁与他意见相左,对他个人影响倒不大,可作战时一支军队的上层意见不统一,那离战败也是不远了。
这里有一个关键,那就是那只完全由三转蛊师组成的精锐队伍。
职责上来说他们是听从随军家老的命令,这也是随军家老的主要权力所在。但是随军家老有变动,这只队伍却没有改变,充其量只是前任随军家老带走了两名亲近蛊师。纵然薛义梁是四转蛊师,仅仅一两天的时间恐怕也难以将这只队伍收伏为己所用。
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董启与薛义梁二人意见统一,共同承担。
是以,董启方才言语中暗含探询之意,乃是故作试探,知晓了薛义梁目前并无插手的想法后,董启心下稍安。
其实董启也不想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开战,但战场上的事往往就是出人意料。
此刻的战场上。
人族蛊师与雪人蛊师已经厮杀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的人数加起来足有上千人之多。
电击蛊。
冰锥蛊。
雪花蛊。
烈风蛊。
炎刀蛊。
无数电芒烈风雪花飞舞,纵使人族披戴黑石盔甲,雪人身上有冰晶雪甲蛊加持,在这样的混战中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就是这样也丝毫不能减弱两方的战意。
雪人乃是异人的一种,擅使冰雪道蛊虫,通常生活在冰冷的雪地环境中。他们皮肤雪白,双眼瞳孔冰蓝,头发水蓝。一旦死去,他们的身躯就会化为冰雕。
此刻战场上就横陈着数十具碎裂的冰雕,当下,就有雪人蛊师伸手指向其中一具尚完整的冰雕。
一只蛊化作蓝光射中冰雕,片刻之后,“冰雕”摇晃着起身,如有神智般左右看了看,然后朝着最近的人族蛊师走了过去。
二转冰魄蛊,此蛊能附身于冰雪实体之中,操纵行动,必须是将冰雪彻底击碎或是斩杀了藏于其中的冰魄蛊,才能解除。
那被选中的人族蛊师正在与其他雪人交战,他双手如石,拳大如斗,乃是左右手各使用了一只拳锤蛊。
冰魄蛊控制的冰雕人行动比正常人要迟缓,加上距离较远,早被其人发现,他当机立断抽出手来,在冰雕人碰触到他之前就狠狠一拳将之打飞。
再看冰雕人落到远处,它在地上翻滚几周,一路碰碎掉落许多冰晶。
但也就仅此而已,冰雕乃是雪人蛊师死后一身精华所化,坚硬如石,远超生前的躯体。
原地迟滞了一会儿,那冰雕人就又站了起来,寻找下一个目标。
人族蛊师,也不是各个都如之前蛊师那般运气,战场上被唤起的冰雕人也不止一个,多次袭扰之下,也有数名人族蛊师不慎中招,在夹攻中含恨倒下。
不过人族这边,有一人倒下,很快就有其他人族蛊师上来补缺。
若从上方看去,就会发现所有人族蛊师的位置乱中有序,隐隐成阵,前后援应,若有人无力再战或重伤不支,就会被及时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内圈,尽可能的减少了伤亡。
战场上有一名人族蛊师,姓李名延田,今年二十岁,已经是二转巅峰的修为,参军两年多,李延田面容虽还有些稚嫩,但迄今死在他手上的雪人蛊师已经不下十人。
此刻,只见李延田的整只左手掌电芒缭绕,他近身用电击麻痹了一名雪人蛊师,又矫健地绕到其人身后,这个过程中他的右手死死地压住其人的双手,使其不能反抗,另一手则握拳猛击其头部,一时间展现了他不俗的战斗造诣和强大的体魄。
待这个倒霉的雪人蛊师已经被他伺候的七荤八素,确认没有反抗之力时,李延田将其人的头往后一掰,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旁边的人族蛊师会意地上前补了一刀,立时结果了这位雪人蛊师的性命。
李延田冲那同伴一笑,又向同伴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正待动作时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转过头,发现一名身着冰铠脸色凶悍的雪人蛊师正在不远处瞪着眼睛看向他,显然是注意到自己杀了他的同族。
李延田毫不示弱地回瞪了一眼,但随后他就不再理睬,而是转身步入内圈,同伴紧上一步,接替了李延田的位置继续对敌。
在此之前,李延田已经手刃了两名雪人蛊师,经过激战,李延田的体力和真元所剩无几,黑石盔甲都被斩破,身上还有几处被冰雪覆盖的伤口,寒意透体而入。此时得到喘息时间,李延田顿觉一阵阵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不断涌上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继续前行。
在途中他看到,许多不擅近战的远程蛊师或者有伤在身的人族蛊师在内圈中催发攻势,绚烂的攻击凌空飞起,支援外圈正血战的人族蛊师们。
在内圈的里面就是后勤圈,李延田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步入后勤圈中。这里是战场上临时设立的区域,负责提供简单的伤势处理以及元石补给。
一眼望去,这里已经有十几位无力再战的人族蛊师正在闭目盘坐,不时有人恢复完毕,起身重返战场。
没有人说话,相比外面喧闹的战场这里就仿佛是一块净土,尽管每个人的心里现在都很激奋,但蛊师恢复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李延田把脚步放悄,对着负责治疗的蛊师点头示意了一下。
待处理了几处凝冻的伤口后,他又从另一名后勤蛊师手中接过元石,坐下开始调息回复。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才能再次战斗。
董启在战场大后方借助侦察蛊虫,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幕幕尽收眼底,他面色不变。
战争,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家卫邦,这里也是培养人才的绝佳场所。
蛊师若是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身心一定会得到巨大的锻炼,有的人从此会一蹶不振,逢战便惧,而有的人却仿佛从中得到新生,变得渴求战斗,越战越勇,越战越精。
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这些二转蛊师优胜劣汰,才能为人族发掘出真正需要的人才。
不过,要想赢得这场战斗,真正的关键还是在双方三转蛊师间的较量上。
场上风啸声忽起。
四周突然嘈杂起来,接着有人喊道:“三转蛊师要来了,大家快撤!”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打了有小半个时辰,火候也是差不多到位,董启不愿自己手下二转蛊师折损过多,一来是蛊师培养不易,二来若蛊师损失过多上层必然要问责。
适才董启已经派遣亲卫向三转蛊师转达了他和薛义梁的共同命令。
此刻便是三转蛊师下场之时。
三转和二转的差距之大,三转蛊师的随手一击,二转蛊师都很难抵挡,所以只能退避远观,根本掺和不上。
一时间,场上脚步声、跌撞声还有细小的抱怨声音乱作一团。
有些二转蛊师真元尚足,还想杀敌,但是三转蛊师到来,他们只能无奈退场。
雪人对于另一边的动静自然看得见,人族的语言和他们虽然不同,但是听懂不是问题,很快,雪人的首领就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曲渡荒原的战场上,此时的双方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起初是小心翼翼地面对面后退,两边前排的蛊师目光对视,各自神情复杂,等到了安全距离后就各自迈开步子飞速撤离。
当然他们撤退之时,也没有忘记携走战死同伴的尸体。
后勤圈也要撤退,李延田率先从盘坐中站起身来,其余人也都纷纷站起响应撤退的命令,他们本来在后方,这时反而成为了队伍的前驱。
雪人一方,那名曾瞪视李延田的凶悍雪人蛊师也不得不跟随大部撤退到后方。
半刻钟后,数十名人族三转蛊师迈着坚实的步伐在众多目光注视下来到场中。雪人一方也同样如此,但见他们所过之路,霜漫冰凝,寒意升腾!
相顾无言,唯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