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舟怀疑成景压根就是陆昭九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眼线,不过看在他说的话正好应了他心情的份上,他暂时也就不和他计较。
“你想找就去找吧,别说是我要找她,是你自己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是属下自己的主意,属下悄悄背着将军去找的夫人!”难得等江挽舟松了口,成景马上带着人下去搜查了。
见若善还不走,江挽舟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将军,我们这一次去搜查,还有一个最新的发现。”若善说道,“我们在赌坊调查碎玉令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名从江城来的汉子,他说前两个月在江城城郊的山下立了一座新坟,上面写的……是陆鸿的名字。”
陆鸿?
陆昭九的爹?
江挽舟愣怔了一下,整张脸紧绷起来,压低了声音,“确定是陆鸿?若是真的,为何江城的官府一直没有上奏朝廷?”
既然百姓知道了,当地的父母官,也该知道才对。
“听那个汉子说,当地的县官知道这件事后,还特意让人去查过,证明墓碑之下确实有棺材和尸体,并非衣冠冢、也不是随便立在那里唬人。他敬仰尊重陆鸿,所以查到这件事以后立即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去传这件事。那个汉子也是在赌坊喝多了,不小心说漏了嘴。”
江挽舟心里一处地方忽然之间被击中,产生一股莫名的、说不清楚的情愫。
陆鸿有墓碑在,他心底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一瞬间,他悬起的心刚沉下,又忽的提了起来。
这个墓碑是谁立的?陆府的人满门抄斩,斩首后立即封锁了城门,没有任何人能够出城。
是谁这么有能耐,能够当着官府的人把陆鸿的尸体偷出来,千里迢迢运往江城,替他立下墓碑?这个人肯定和朝廷有关系,否则不可能拿到陆鸿的尸体,可陆家人向来不耻与朝廷为伍。
陆家在长安驻足多年,唯一有密切来往的官员也只有李赋言,可那段时日,李赋言就在城中,李溯游也有事,替朝廷押送了官粮,途中还在护龙山庄认识了云扶柳。
要是他果真是出城运送尸体,哪来的闲情逸致和云扶柳交朋友?
江挽舟细思片刻,打消了对李溯游的怀疑。
“若善,你去一趟江城,亲自查这件事情。”江挽舟语气急促,“查查看是谁埋下的墓碑。”
这件事显然有蹊跷,要是能够查到背后的人和真相,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事关重大,他只能让完全信得过的人去查。
要是让朝廷知道陆鸿留下了尸体和墓碑,就算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城,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若善一口应下,却没有急着离开,他低着头说道,“将军,我和成景在赌坊听见此事的时候,担心事情闹大被别人知道,把那个汉子绑了起来,想等他酒醒以后再放他离开。可回府时被丞相看见了。”
“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江挽舟神色坦然。
被他爹知道还好,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不被太后的人看见,都没什么大碍。
他去了一趟轩林院,还没踏入院子大门就看见外面守着的人。
“丞相正在里面休息,暂时不见人。”侍卫把他拦了下来,“将军晚些再来吧。”
“等我爹醒了,你替我传话,说我有要事找他。”江挽舟离开轩林院,准备走的时候看见里面门窗紧闭,觉察出一些端倪。
江穆身体不大好,在沈大夫的叮嘱下,轩林院中种了不少的药草,叮嘱江穆休息的时候把窗户留半扇通风。已经十几年了,他都保持着这个习惯,今天怎么会突然把门窗关上?
他细看愈发觉得不对劲,院子里竟然连一个下人也没有,像是刻意被人支开一般。
江挽舟假意离去,绕到院子后面,跃身进去,悄然在屋外探听。
刚靠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现在的情况,我出宫见你也不容易,你就一定要固执己见?”两人不知道谈了多久,太后已经有些发怒,“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孟言正被关了起来,就算外面有再多的爪牙,在朝堂上没个能替哀家镇住百官群臣的人,那些墙头草迟早有一天会倒戈。”
“我已经决定了,太后娘娘出宫危险,还是尽早回去吧。”江穆的态度出奇的冷漠。
太后被气得嗤笑了一声,“你一定要把哀家逼上绝路?你不要忘了这些年我们两人谈好的事情,要是你走了,我立即毁了她。”
沉默了片刻,江穆才开口,“随你吧,我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我劝你也趁早收手,你手上的权势荣华不属于你,就算继续强撑着,也总有失去的一天。”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太后恼羞成怒,“你最好不要后悔!你如果真的要走,我也不介意破罐子破摔,我就是要看看,要是让你引以为傲的儿子知道你这些年做的事情,他会有什么反应。要是他一直不知道真相,恐怕还以为你是外人眼中高尚清洁的模样吧?
还真是可笑,明明背地里做了不知多少坏事,却还能保持清廉公正的形象。”
说着,她忽而一笑。
“我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喜欢陆家那个丫头吧?要是让他知道,她的死、整个陆府的灭亡,不仅是江徐氏一手造成,也有你的一份子,会是怎样的反应。”
一阵巨响破耳,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太后蓦地转身,门已经被踹开落到了地上砸裂。
外面站着一个人,冷冽的喷涌着肃杀的气势,眉目间都是戾气。原本深黑色的瞳孔中满是眦裂的红血丝,他眼红得厉害,额角青筋突突的暴起。
江穆脸上的神色凝固了,看着江挽舟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
从陆昭九死的那刻开始。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礼儿……”他无力的喊了一声,喉咙里卡着的话再也说不出。
“不解释解释?”江挽舟讥诮的看着两人,话却是对着江穆说的,“还真可以,我一直以为您为国为民,从不偏袒任何一方,对得起国家社稷,对得起敬仰你的百姓,对得起你江府的列祖列宗。”
笑意越发的寒冷,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江穆,“你这样做,可对得起你自己?”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