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市立医院。
她半边脸都是木的,僵硬的没有任何表情。心被撕扯着,来往的声音全都入不了她的耳朵。
姥姥,姥姥。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眼泪却流不出来。
但是那种悲伤到极致的痛楚,站在她身旁的贺以臻却深切的感受到了。
他第一次见到失去理智的夏诺,不吵不闹,却比大喊大叫更可怕。
她的伤在内里憋着,发泄不出来,迟早要把她憋坏。
“夏诺,看着我。”贺以臻搬正她的脸,对上她空茫的眼神,心一抽,一字一顿说:“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你迟早要有面对的一天,不过是早晚而已。”
见她无动于衷,他继续说:“你姥姥临走之前看到了你和我,她是笑着离开的,她走的很安详。”
夏诺的姥姥下个月就要过八十大寿,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有老年病,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急性心肌梗塞。
本来昏迷的老人,在夏诺和贺以臻赶到的时候,奇迹般的睁开双眼,看了他们一眼,含笑逝去。
“不要让她放心不下。”贺以臻又说道。
夏诺一震,忽然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大哭:“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姥姥教她剪窗花,姥姥教她擀饺子皮,姥姥带她赶集……
那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那个慈祥的老人却再也看不到了,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夏诺哭得肝肠寸断,贺以臻没有再说什么,大手轻轻拍抚着她哭得一耸一耸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宽慰。
能哭出来是好事儿,不像他,连个哭的地方也没有。
出事儿的时候他也不过24岁,正是年少气盛,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年纪,一把火,却烧掉了他所有的憧憬。
若是他能坚强一点面对失恋的痛苦,若是他能早点看到手机,若是他不到酒吧买醉,也许还来得及救出那个人……
不,一切都来不及了,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敛下眼眸中的晦暗,他拥着哭到打嗝的夏诺坐到医院的长椅上。
夏家父母和大姐、大姐夫,二姐,上大学的莫佳馨,从幼儿园被接回来的颜颜,就连很久没有露面的二姐夫胡友邻居然也出现了。
现场哭声震天,一片混乱。
等到哭声暂歇,大家开始商议着怎么殡葬,怎么宴请好友感谢大家的帮忙。
丧事有条不紊的进行,亲戚好友各司其职,守灵的守灵,招呼人的招呼人,准备饭菜的准备饭菜,一片忙碌又哀戚的氛围。
“诺诺,你回去休息一下,后半夜我来守。”贺以臻推了推憔悴的夏诺。她嘴唇干裂,两眼红肿,像一朵风中凋零的小花,揪疼了他的心。
“不用了,我想多陪陪姥姥。”夏诺的眼泪又滑落下来,这是她能陪伴姥姥的最后一程了。
“那颜颜呢?”贺以臻不做无谓的争执。
她可以坚守三天三夜不睡觉,但是之后她倒下了,颜颜谁来管?
人活着的时候尽孝道,比死后所谓的风光大葬、各种仪式重要的多。
她已经做到了,这些年最孝敬老人的就是她。
心意到了,守不守灵只是一个外在的仪式而已。
“好。” 夏诺咬着下唇应了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不去公司行吗?”
被巨大的悲痛冲击,她一时忘了他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就这样跟着她离开,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
“地球离开谁都会转。”贺以臻淡淡的说:“回去睡吧。”
深秋的天气,夜里逐渐转凉。
映着昏惨惨的灵堂,格外的凄清。
夏诺深深的望了一眼照片中慈祥的姥姥,走回殡仪馆的休息室。
只是在这种地方,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睡得着。
停灵三天后,夏诺的姥姥被葬在了一处公墓,丧事算是圆满完成。
夏家父母居然借着老太太的葬礼风光了一把。
感谢宴是在和风酒店办的,规格和档次都大大超出亲戚们的预料,酒足饭饱之后纷纷议论夏诺找了个金龟婿。
当然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话语都有。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墓地的选择,贺以臻居然摒弃了之前夏家父母看好的墓地,另找风水大师找了一处据说风水极好的墓地将夏诺的姥姥隆重下葬。
去过墓园的人都说确实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呃,很适合长眠。
据说,这块几尺见方的墓地竟然花了大几十万!
啧啧啧,都能给活人买房子付个首付了!
土豪就是豪啊!
夏家父母总算扬眉吐气一把,一辈子没生儿子自觉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突然间走路都带风了,一口气上五楼都不费劲了!
“谢谢你。”夏诺对贺以臻的感谢真的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像一堵结实的墙,像一棵屹立的树,就算用尽所有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