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风九霄稍有些得意，在洁净的白纸上写下了第一笔。
“……当我没说刚才那句话。”
虽然风九霄的毛笔字写得不怎么样，可也至少像个正正方方的字了，写完一整张纸，看起来也像那么一回事。写完后，她将信折好塞进信封内，郑重地交给了慕容墨：“你一定要亲自交到上官佳云的手中，并嘱咐她看完了一定要销毁。”
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神情：“这样才对，我们两个才是一个团队，我会办好这件事的。”
叹了口气，风九霄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慕容墨，我只有你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靠谁，但将心交给慕容锐之后，她有片刻的迷离与交付，只可惜照现在的局势看来，她完完全全地交付错误，但这也让她恢复了理智，普天之下只有自己菜能靠得住。
“霄儿，你放心吧，我能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慕容墨拍了拍她的手背，将信封揣进怀里，随意地扭头看了看外面，却看见慕容锐在门口负手而立，脸上的清冷表情，如同在雨中那日相见，陌生而遥远。
风九霄顺着慕容墨的目光看过去，他一身龙袍，头顶的皇冠还未取下，显然是刚下了早朝，也不知站在这里站了多久，偷听到了多少。她愤恨起来，这群宫女太监们也太不懂事，怎么连他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很显然是他阻止了他们。
明明是在偷听他们说话，慕容锐却做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可那眸子，却显得越发地冰冷起来，他看着风九霄，唇微微抿起，以一种轻蔑的目光与她对视，那轻蔑让风九霄的心一阵阵疼起来。
可她就是忽略了这种疼痛，转头对慕容墨道：“太子殿下，请您回去吧，监管本宫的人又来了，您还是赶紧回去，省得殃及池鱼。”
慕容墨知道，在这种状况下他什么也做不了，若是劝说慕容锐不要继续如此很可能会得罪风九霄，因此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降霜宫的宫女太监们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泛白的日光洒满了整个庭院，金光闪闪的地面像铺了一层金子，而站立在门口的慕容锐仿佛也镀了金，可雕塑一般的脸上仍是冷漠。
“皇上站那儿干什么？不进来坐坐么？”风九霄挑了挑眉，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镶满了珍珠与宝石的护指，一边喊着，“莺儿，玲儿，还不快过来给皇上倒茶？”
“你宫里的宫女太监朕已经打发他们出去了，新的一拨下午就会到。”
风九霄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话就像一个火引子，一下点燃了她心里的怒火：“你说什么？打发他们出去？打发他们去哪里？他们照顾了我那么久你说打发了就打发了，你问过我没有？”
“朕打发个宫女太监，还需要问你么？”慕容锐轻蔑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阳光从他的身上渐渐散去，他的表情变得阴郁，“朕是皇上，朕做什么决定都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
慕容锐变了，风九霄心里暗暗想到，也许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真面目，可心里却觉得寒冷无比，从前这样的‘真面目’，是从来不会被暴露在她面前的。
“皇上自然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也不需要专程跑过来告诉臣妾，皇上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事就请回去吧。”风九霄又生气又愤恨地瞟了他一眼，隔着这么远，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胭脂香水味，也不知昨夜在哪个宫中哪个嫔妃那里过夜，身上沾的全部都是狐媚子的味道，令她厌恶。
风九霄的避而远之让慕容锐心里的火气更上一层楼，他下了很大的决心犹豫了许久才来看她，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在和慕容墨在一起，而且似乎在交换什么信物，若是以前的他必定要夺下来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可现在为了显出他的不在乎，他宁愿装作熟视无睹。
“风九霄，你是不是忘了朕的训导？朕让你好好在降霜宫闭门思过，不许见任何人，为何你还要见太子？”她到底给了慕容墨什么东西？
“臣妾并没有出降霜宫，是太子主动来找臣妾的。”风九霄理所当然地将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到了慕容墨的身上，她现在是自身难保，而慕容墨好歹是太后宠爱的太子，慕容锐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是么？他找你有什么事？”
“皇上站着说话不累么？皇上不累，臣妾抬头看您，看得脖子疼肩膀酸的，皇上不在乎臣妾，好歹也同情一下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目光移至她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他唯一一个期盼的孩子。可他又是这样地恨，恨风九霄为何要背弃他，恨她为何不能一心一意地呆在他的身边，恨她为何这么多的朋友这么多的牵挂，到底把他放在那个位置。
但他还是顺从了风九霄，走进房内，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降霜宫仍然安静得像冷宫，风九霄提起茶壶想给他倒茶，却发现茶壶意外地轻了许多，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泡着的茉莉花茶已经被慕容墨给喝光了，刚想喊宫女们倒茶，却想起她们都已经被慕容锐遣散，心里无端端地冒出火来。
“朕去倒茶。”见她要动怒，慕容锐伸手拿去茶壶，没过多久就回来，将她面前的茶杯满上，“朕不是叮嘱过，怀孕期间的嫔位不许喝茶的么？”
“臣妾想喝便喝了，反正这孩子，要不要都尚可。”她端起一杯茶往嘴里送，手腕却被握住，对上了他冒火的眼睛。
“什么叫这孩子要不要尚可？他已经四个月大，你忍心不要他？”
“我怎么不忍心？”风九霄冷哼一声，垂下眼睑看着隆起的肚子，近日来心情烦躁，直觉体重下降了不少，哪里又能顾得了孩子？她期待这孩子的来临的原因是慕容锐，现在她二人的关系如履薄冰，她怎么可能有这个心思养好身子照顾孩子？“我从来没想过生小孩，是因为你一直逼着我要他，我才肯勉强生下他，现在我会有这个心思吗？”
他的眸逐渐收紧，不忍的目光在她的腹中停留了许久，疼痛与愤恨在他的胸腔里相互厮杀，最终疼痛抵不过愤恨，他冷冷地撇了她一眼，道：“既然你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就请太医给你开一副小产的药，让你小产不就一了百了了？”
小产？风九霄皱起了眉，她的话只不过是赌气之言，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小产，刚刚怀孕时她的确有想要小产的念头，可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儿已经四个月大，身体各方面基本成形，现在要她杀了他？这种无耻的话，他真说得出来。
可风九霄不愿意要这个孩子的话也已经说了出来，她想来习惯打肿了脸充胖子，慕容锐又是这样的冰冷语气，她便想也不想地生硬地说：“那好，那就麻烦皇上您去跟太医要一副杀死这小孩的药来，臣妾喝下便是。”
他的眼底伤痕累累，看着她倔强的毫不犹豫的神情，他的心里更是笃定了她并不爱他，并不爱这个孩子，既然如此，留着做什么？
“朕会安排的，小产伤身，爱妃还是好好养好身子吧。”说着，慕容锐站了起来，怒火朝天地离开了她的寝宫。
风九霄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心酸与难过兼存，心底是深深的恨，在他的话说完朝外头走去的时候，那恨就铺天盖地地朝她压了过来，同时还有宁死不屈的倔强和果决。
打就打！没什么大不了！没有爱情何必生下这个孩子！
她流了一上午的泪，直至温暖的日光打在她干涩的脸上，她蜷了蜷手指，发现全身都有些浮肿，这才自顾自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低声安慰自己道：“没什么，不过是杀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东西罢了，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降霜宫里的原班宫女太监全部回来了，慕容锐吩咐他们要好好照顾风九霄的身体，到下月二号，是她腹中孩子满四月的日子，在那一日里，他们会秘密地杀掉这个孩子。
风九霄与慕容锐势不两立的第三天，千嫔偷偷地来到了她的降霜宫。
正是下午，降霜宫院内的花朵被阳光烤出了浓郁的香味，风九霄睡在美人榻上看着书，隆起的小腹艰难地侧在一旁，她仔细地翻着书卷，一旁的玲儿细心地给她盖上一条薄薄的真丝被，拿着梳子在一旁给她梳头。
宫门口守着的晚晚进来报，说千嫔来了。风九霄头也不抬，道：“请她进来。”
这几日里她过得苦楚，把甜腻腻的银耳雪梨汤都给忘了。
一眨眼的功夫千嫔就从正门坐了进来，穿着湖蓝色衣衫，绣着水色花纹，圆润的耳垂上戴着蓝宝石耳坠，头上简直像孔雀一样，五彩斑斓，看样子是把她宫里的头饰全部都插在了头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