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甫一立定,三名武当弟子一见,吓得如飞趋前跪地,口里连称:“师父”“师伯”“师叔”,那黑衣剑客抬头一看,见山上下来的是三名青衣道人,个个背插长剑,手拿拂尘,俱都在五十以上年纪。其中一个右手袖管空空,显然右臂已无,不是武当掌门石松道长还有谁?
黑衣剑客虽看着冷傲逼人,却也甚懂礼数,似乎也认得武当掌门,亦向前躬身施礼,向石松道长等人问好。
石松道人面色阴沉,既不还礼,亦不发言,抬头望天,只是鼻孔冷哼了一声,姑且算是另一种“还礼”方式吧,其余二道对黑衣剑客的问候亦是不屑一顾,一老道冷冷说道:“不敢当阁下问候!”除此之外,不再多吐一字。
那三名惹事生非调戏妇女的武当弟子却也狡猾,一看他们师长的神情,即知三老道对黑衣剑客心怀不满,不说自己的过错,反而哭诉别人欺负了他们,说黑衣剑客恃技欺人,欺负到武当派来了,让三位长辈给他们作主出气,找回武当派面子等话语。
那妇女毕竟是农家妇人,没见过多少世面,早己被刚才的打斗给吓怕了,也不敢告状,趁着三名武当弟子不来纠缠于她,竟悄悄走了。
如此一来,见没了对证,武当三流氓更是得寸进尺,不说己错,尽诉人非,丝毫不提他们酒后失德调戏妇女的事,只是一个劲地编排黑衣剑客的不是,说黑衣剑客狂妄自大,瞧不起武当派,专程跑到武当来撒野,打他们三人就是要给武当派难堪等等……
武当掌门石松道长本就有些护短,又亲眼目睹了三名弟子被人打,但却没看到他的弟子凌辱村妇之事。
更重要的是,他在山上看出这黑衣剑客所使招法乃峨眉剑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他平生最大耻辱就是败在侯霸天手下,在天下豪雄面前断其右臂。而侯霸天正是峨眉派中人,眼前这黑衣人亦使峨眉剑法,定属峨眉派之人无疑。
石松道人对峨眉派有切骨之恨,自然亦对这名黑衣剑客成见甚深了。当下他也不听黑衣剑客的解释,何况黑衣剑客亦懒得解释,只是约略说了个事件的大概经过而已,并言明此次事件纯属偶遇,并非冲着武当派而来。
但石松道长哪里肯听?左手一摆,他身侧一隆鼻细眼老道反手拔剑,呛啷声中飞身而出,抖剑就向黑衣剑客刺去,剑势凌厉,端的不凡,远非那三名酒后无德调戏妇女的武当弟子可比。
黑衣剑客既不还手,亦不拔剑,一晃身间,己自让了开去,同时口中叫道:“前辈不可!”
那老道一连刷刷三剑,都被黑衣剑客让了开去,可连衣角都沾不着人家,不由怒极,暴喝道:“什么不可?你敢轻视贫道?”
原来这老道叫石峰,另一名为石岩道长,同为武当掌门石松道长的师弟。虽为玄门清修之士,石峰道人脾气却是暴躁如牛,三击不中,见对方连剑都不拔,认定黑衣剑客蔑视于他,认为峨眉剑客蔑视武当剑术,更为恼火,长剑展开,急风骤雨般攻了过去,口中还不时叫道:“看你敢轻视武当剑术!”
武当剑术雄傲武林,向被尊为天下第一剑派,武当派的威望亦名列各大门派之前,仅次于少林派。但因派中近数十年无有杰出人物,未能将武当剑术发扬光大,有日渐式微之势。而峨眉派却是人才辈出,强势崛起,无论剑术武功,都大有力压少林武当之势。
天下事就是如此,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消而彼长。
为此,石松道长等人无不忧心忡忡,夙兴夜寐,莫不以振兴武当剑术重振武当声威为念。
可叹古往今来,为名为利,多少人争破了头,甚至丢掉了性命;佛家常说七情六欲最是难泯,武林中人更是如此,贪嗔二念难绝,又因身有绝艺,更有底气,火气也更大,谁也不服谁,个个都狂妄自大,各派都欲以己派成为武林至尊号令天下为荣,不愿甘居人下,如此自然免不了争短论长挤压争斗,甚至流血牺牲了。
黑衣剑客本不欲与他争斗,见他一味狂攻,也不由性起,轻啸一声,长剑出手,冷然道:“前辈既如此盛气凌人,晚辈也只好无礼了。”
话落长剑递出,一出手刷刷刷就是三记快攻,登时把个石峰道人迫得反攻为守,身形暴退。
石峰后退五尺,双眉一耸,喝道:“妙极,这么打才够味!”
说罢,挺剑翻身又上,展出武当神奇剑法,剑似追风,又是“缠腰锁玉带”,又是“分花拂柳”,“漫天风雨”……抽撤连环,武当剑法绵绵不绝展出,每招每式之出均隐挟风雷之音,的是名家风范,不愧为武当有数高手。
但,石峰道人一手武当剑术虽堪称神妙,无奈对手的峨眉剑法却似较他更为高明,总能克制住他咄咄逼人的剑势。
其实,这也不是说峨眉剑法就较武当剑术高人一等,而是使剑之人临阵发挥水平的高低,在于把握克敌制胜的先机而己。而且,更令石峰道人震骇的是,黑衣剑客深不可测的雄浑内力,使得他无法施展太极剑中的柔绵黏巧之长,未能运使圆通,威力自然大为减弱。
而峨眉剑法与武当剑法有颇多相同之处,亦讲究绵柔小巧以柔克刚,石峰道长内力悟性皆不及对方,路数特点黑衣剑客亦略知其详,己无优势可言,处于劣势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黑衣剑客一声龙呤似的长啸中,但见剑花缤纷里,伴随着一阵断金戛玉的琤然爆响与石峰道人的惊喝,二人一合即分,相距丈许对面而立,衣袂风飘中,黑衣剑客长剑己然入鞘,如一座山般,巍然屹立。
再看石峰道人,瞪着双眼,面露骇容,手中长剑只剩一把剑柄,剑身己全被黑衣剑客节节震断!
面对此情,不单是石峰道人惊骇,就连武当掌门石松道人亦感骇然,因他知道他这师弟武学剑法虽比不上他,但一身本事却也非同小可,在武当派里也是屈指可数的有数高手。但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峨眉剑客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非但输了剑招,连剑都被人家震断!
黑衣剑客剑招如此精妙,内力更是雄浑无匹,怎地以前从未听说过峨眉派中有此厉害人物?
其实也不是峨眉派中没有厉害人物,而是象无为无悔无惧道人侯霸天伏虎神僧等人,石松道长都认识。
去年在峨眉金顶上,石破天惊般一出世便名扬四海的陈浩云,石松道人虽未曾亲眼目睹,但也听说是个年未满二十的翩翩白衣美少年,刚才下山前更闻得陈浩云数天前,在三峡力挫巫山派,与在鬼谷大战侯霸天等群魔的情况。
听说陈浩云击毙侯霸天后,己与一帮师兄姐妹往南而去,一路游山玩水好不逍遥。
眼前这黑衣剑客一脸虬髯,样貌粗旷冷冰,看样子三十有几,与传闻中的白衣少年相比,无论是相貌年岁都相差甚远,可说有天壤之别,心想此人决不可能是陈浩云。
那么问题是,既然不是陈浩云,这黑衣剑客一身峨眉武功,尤其内力惊人,年纪也不算大,似此年岁峨眉派中除了陈浩云又还能有谁有此能耐呢?到此又是何意?莫非欺我武当无人,来这显耀武功不成?
石松道人一想到“显耀武功”几字,不由想到侯霸天,想到断臂之仇,想到黑衣剑客刚才连挫门下三弟子与师弟,想到武当剑派与峨眉剑派的名份之争,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不由怒气冲天,哈哈愤天长笑中,左臂反手掣出背上长剑,指向黑衣剑客,喝道:“阁下峨眉剑术精绝,内力超人,你究为何人?无为道长又是你什么人?他指派你来我武当所为何事?”
面对武当掌门盛气凌人的问话,黑衣剑客剑眉一耸,似对对方问话颇为不满,但细一寻思,神情稍为好转,言道:“在下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此次路过贵派山脚,纯为偶然,并非受谁指派,在下还有要事待办,这就告辞。”说完一拱手,就欲上马离开。
“想走?没这么容易!””石松道人飞身过来拦住,睁目喝道。
黑衣剑客神情又转为冷冰,傲然问道:“不给走,又待怎样?”
石松道人道:“不要怎样,你只须胜得了贫道手中长剑即可离去,否则,你就要交待清楚你是何人及到此的目的方能离开。”看来石松老道还是不相信黑衣剑客的说词,非要见个真章不可了。
黑衣剑客倒也干脆,反手拔出长剑,冷然说道:“那好,就请石松掌门赐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