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过来的时候没多想，抱住人了，才发现太过唐突。温葺手足无措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鞠了个躬，“对……对不起。”
蔺韫讪笑一声，“都行大礼了，再计较不就是我蛮不讲理呢？”
温葺囧得像被剃光了毛的柴子，满脑子都是刚才蔺韫抱她的画面，虽然蔺韫的手很快就松开了，但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凸……凸……凸……
听觉无限被放大，心跳，心跳，除了心跳，还是心跳……
他笑容抹开的那一刻，恰似漫天轻云退散，星花乱坠，一切都融化了……
长得真的好看。
温葺怯怯地捏捏裙摆，有点不自在。
在微信上，因为见不到面，她什么话都可以讲得出口，什么比心啊之类的，她也可以不害臊地一遍遍重复他的某个承诺，实在囧了，大不了就甩个表情包，要萌有萌，有囧有囧，然后走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囧了就是真囧了，她没发甩表情包，更没法拍拍屁股走人，一不小心，还分分可能变成表情包本人。
温葺很惆怅。
蔺韫将她的小纠结看在眼里，侧头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把手里的袋子给她，“糖不要多吃，不然，吃再多中药也没用。”
“哦。”温葺从蔺韫手中接过袋子。
哎呀——
明明已经刻意去克制了，但是，每次见到蔺韫，温葺总会忍不住盯着蔺韫的手。
不止想摸，还想舔……
真的胆子太大了!
温葺局促地别开视线，拼命地呼气——吸气——
“对了，医生，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间学校的，温葺这会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蔺韫她在哪间学校，那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但她还没问完，蔺韫似乎就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把手机递给温葺。
这……这个微信……是苏寸荼的!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加的医生
“你加我的第二天。”蔺韫好像总能知道她要问什么，她还没开口问，他就什么都说完了。
难道她问的问题就这么智障吗
以前也是，很多时候她刚准备张口说些什么，人家就什么都告诉她了。
她还因此不止一次问为什么你们知道我想什么。人家回了她一句，你一翘起尾巴，我就知道你是想干嘛。
虽然，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但是，事实上就是这样，因此，温葺很气愤，她就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吗!
那……
温葺偏头狐疑地看看蔺韫。
他知道……她对他……意图不轨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以前林美媛说过的眼神会出卖一个人。
不知道，她现在看蔺韫的眼神是怎样的。
“走吧。”
手被一股温热握住往前带，温葺意外地松怔，茫然地低头去看。
然而，蔺韫似乎并不想待在这。
拉着温葺的手紧了紧，把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点，崩着脸就往前走。
温葺小跑着跟上，瞄瞄蔺韫，又奇怪地瞄瞄周围，这是……碰见什么人了吗?
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蔺韫的脚步明显慢下来了，“我走得太快了”
“啊”温葺点点头，点完又马上摇头，“我可以习惯的。”
“你不需要去习惯，”蔺韫突然严肃起来，“你还记得上次在医院答应我的事吗?”
“记……记得。”
这是要提要求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学会去拒绝，一切你不喜欢的人和事，不可以委屈自己，更不可什么事都自己扛，有事情，你可以来找我。”蔺韫轻轻地理了下温葺被风吹乱的头发，又补充了一句，“无论任何时候。”
温葺努力想从蔺韫脸上分辨这句话的意思，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她点头答应。
其实刚才温葺冲过来的时候，蔺韫就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俩。
虽然不是特别肯定，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那个人就是徐泽成!
这个人的名字，是蔺韫从苏寸荼口中得知的，包括所有的事情。
才刚兴奋了一阵子，温葺这段时间又过得跟和尚似的，微信置顶聊天都快静出鸟了。
没有身份，叫蔺韫天天送吃的，甚至，她还不清楚蔺韫是怎么想的。
想问清楚，又怕搞得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
一个徐泽成都已经够尴尬了，她是真的怕……
加上最近学校事情又特别多，温葺整个人都特别丧。
“我的女人们，今天都敷面膜了吗”黎诗怡扶着门框，凹了个妖娆的姿势，朝其余三个抛媚眼。
三人:……
柿子要挑软的捏，所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温葺。
“温葺，今天本宫就翻你绿头牌了，你过来。”黎诗怡勾勾手指。
“不想动啊……”温葺哀嚎一声，转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五分钟后，两个面瘫患者并排靠在扶手上，俯视江山。
“温葺，玲姐找你，叫你去体育馆。”茹香宅探头喊。
“哦哦，我知道了。”温葺刚撕下面膜，黎诗怡就大叫，“温葺，你才敷了几分钟，十块钱一张啊，再急也不差几分钟啊!”
“哈……”温葺看着手上已经缩成一坨的东西，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啊，她还以为这是十块钱几张那种，她心虚地啖啖嘴，可怜巴巴地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一会回来敷?”
“哼，你个败家女，以后得把你绑起来再敷!”黎诗怡一边放狠话，一边拿走温葺手上缩成一坨的面膜。
温葺抛了个飞吻过去，“爱你啊，小黎黎。”
“赶紧滚!”
虽然还没到体育馆，但是，温葺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十有八九是因为缺人手了。
都怪她当初一时脑热，当了志愿者，后果……你们看到啦，基本上是随传随到!
“温葺，你来啦!”玲姐朝温葺招招手。
温葺应了一句，快步跑过去。
她脚还没停稳，就和搬桌子出来的徐泽成打了个照脸。
温葺摸摸鼻子，真心尴尬啊。
玲姐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就继续吩咐道，“温葺，你把这本东西拿到策划部，叫老邹签名。然后，你赶紧回来，再检查一次流程有没有问题。”
“哈老邹去财政部了”温葺顶着一路强大的热流到达策划部，身上已经逆流成河了，还被告知目标转移，她瞬间有种化水的冲动。
“温葺，给我吧。”
徐泽成，他怎么在这里?
“我帮你拿过去。”
眼看徐泽成的手要伸上来，温葺快一步错开，说了声谢谢，就没再搭理，赶往财政部。
一边走，还一边诽腹，哼，鬼才要欠你人情，谁知道你又想的是什么。我宁可自己累一点，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干系。
想想就觉得恶心!
抑郁了一路，刚回到体育馆，温葺就见到玲姐心不在焉地握着手机驻在门口。
温葺打了声招呼，玲姐就把她往边上拉。
“温葺，听说你以前是舞蹈生”
“是的。”温葺眼底黯然，平静的湖面渐渐涌起了暗流。
“玲姐求你一件事。”
“你说。”
天，卷袭着一层层铅灰色的流体，快速地覆灭幽蓝的底色，刮起的风竟然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掉了好几个度，还裹着细雨打向阻挡它前行的一切障碍。
有雨打到嘴边。
温葺木纳地抬手擦擦，脑子里一直重复着玲姐的话。
“温葺，我希望你可以顶替小仙。”
在公交的最后一排，温葺眼神空洞地看着不停上上下下的人。
每次心情不好，她都会坐到公交最后一排，从上车一直坐到公交回场。
尤其是晚上，在公交上，半明半暗的车厢里，载着的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不用在意终点，窗外，是花花绿绿的城市夜景，歌舞升平，人声鼎沸。自己好像一个世外人，看看其他人的生活，坐完一趟，会想通很多事情。
但凡事都有意外，这次，温葺拿不定注意。
温葺喜欢上跳舞，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邻家的一个大姐姐在跳舞。
她单脚弹起的一瞬间，温葺第一次看见了生命绽放，她就好像一只轻巧的小麻雀，在空中肆意地舒展……
于是，往后所有空闲的时间，温葺都耗在练习室里，哭过，也疼过，但唯一没有过的，就是后悔，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大概是老天眷恋，她顺利完成了十二级的考试，但那个人，没能等待她站在所有的巅峰之上，就撒手人寰。
她更加无休止地联系，终于，她破例低龄完成了十三级的考试。
本以为……
可是，祸不单行，一次意外的拐伤，身体好了，却落下了右脚习惯性扭伤的毛病，说通俗了，就是心理病。
自此，她就再也没回到舞台上。
这么多年，好像徒然变成了一场梦……
*
在总站的小食区浪荡了好久，温葺终于被腿酸给打败，蔫蔫地发现，她想回家了。
她想立刻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脚踩柴子，手抱枕头，什么也不想。
她走到候车区，才发现，刚才最后一班车已经走了，也就是说，她没车回家了!
她掏出手机。
然后，她更想哭……
连滴滴打车都没人接她的单……
那怎么回家，总不能在这过一晚吧。
这个点，学校早就关门了。
找谁来接她啊!
总站的灯陆续被关掉，黑夜还原了原本的面目，看着空荡荡的一片水泥地，还有几个零星的人影，温葺发现自己真的好没用，从前是，现在也是。
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事情到最后，都不是按她设想那样进行。
越想越委屈，眼泪就跟着上来了。
温葺抬头吐了口气，把眼泪又咽回去。
手机剩的电也不多了，她翻出微信，给蔺韫发了条语音，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打字。
又看了几分钟，蔺韫没有回她。
温葺吸吸鼻子，息掉手机，看来，指望不上他了，手机只有百分之五的电，很快就会自动关机。
温葺把头埋进膝盖，不想说话，太累了。
蔺韫刚洗完澡出来，远远就见到床头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的。
他走过去。
温葺
这么晚了，她找他做什么。
他一手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擦了擦，一手点开那条语音。
温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的清晰:医生，我回不了家了。
蔺韫看了看发送时间，五分钟之前。
他心一慌，边换衣服边发了条语音过去:你在哪
埋着脑袋的温葺感觉到手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颤抖着发了个定位过去。
［你站在原地，不要走，我现在过来。］
温葺乖乖地回了一个哦，然后，手机就关机了。
不敢随便移动，她听话地蹲在原地。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温葺终于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她慢慢地抬头，这段时间里，她这个动作做了少说有二十遍，每次见到的都不是蔺韫，她都有些不想动了。
待把眼睛完全露出来，温葺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人，一下，又一下地眨眼睛。
真的是蔺韫!
血流像涨潮的海水，喷涌过身体的四肢百骸……
温葺崩了许久的弦在确认蔺韫真的来了之后，嗤啦一下就断掉，接着不受控制的还有压制了很久的情绪。
她努力把想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但是，没全收住，还是有几颗眼泪不听话地飙了出来。
这个人多好啊，从认识以来，温葺都不记得自己麻烦了人家多少次，但人家什么也没说，一直毫无条件地满足自己的要求，无论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不是男朋友，但他做得比男朋友还要好。
她很确定，她是真的喜欢蔺韫，她一刻也不想等了，她想立刻告诉他，哪怕被拒绝后后果可能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没办法接受以后这个男人会和其他女人一起生活的事实。
脑子里一有了这个想法，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温葺朝面前站着的男人张开手。
男人叹了口气，来的路上，他打了她n个电话，每次都是机械的女音: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本来是铁了心见到她要骂她一顿，但见到人后，他远远看到她可怜兮兮地蹲在空荡荡的地上，突然就舍不得了。
但是，这人真是一点都没有悔改之心，还得寸进尺，她让他担心了这么久，他没骂她，她现在竟然还敢要抱!
蔺韫站着装作没看见她的动作。
“我腿麻了……”温葺扬着眼睛，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带上颤音，翁着鼻子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挺可怜。
蔺韫心软，蹲下身把她抱起来。
温葺把手张成喇叭状，等摸到蔺韫衣领上的料子，她立刻就圈住蔺韫的脖子，整人往蔺韫身上靠，腿也熟练地夹住他的腰，动作快得……一点也没有腿麻的样子。
蔺韫看着都已经自己抱好的温葺，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但又不能把她甩地上，只好把她往上托了托，抱稳后就朝停车场走过去。
温葺窃喜，又搂紧了几分。
心里在默默计算着步数，等到十九，她就告诉他。
十，十一……
十七……
……
十九。
最后一下稳稳地敲下。
“医生，”温葺把嘴巴靠近蔺韫的耳朵，她听到自己心跳如鼓，是很紧张，但到没有说不出口的程度。
“嗯。”蔺韫应了一声。
“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一直扶着自己的手突然收紧，连带停下来的，还有脚步。
温葺感觉到，蔺韫在拉开距离。
“你……”
“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讲完。”温葺现在只想把自己的话讲完，她怕，蔺韫在她还没说完，就拒绝她，又或是，她等一会没勇气再说。
蔺韫真的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
“我喜欢你，”温葺又重复了一遍，“不确定什么时候开始的，确定的时候，已经是这样的。我想和你在一起，很想。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还是会一直赖着你，缠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都开始耍牛氓了……
“说完了”蔺韫拍了拍温葺的屁股，心情难得很好，“那我是不是应该把你扔下去”
温葺吓得抱得更紧了，毛茸茸的脑袋还使劲往蔺韫脖子里钻了钻，就像一条下大雨后被打出来的蚯蚓，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回土里。
蔺韫被她的反应逗笑。
低沉的嗓音像摩挲在心间的砂纸，距离太近，温葺整只耳朵都苏了。
刚才说的时候还不觉得囧，现在反倒不好意思了。
没有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也没有说我只是把你当朋友。
只是调侃她
这是……答应的意思
温葺把脑袋拔出来，手指循着蔺韫衣服上的缝合线移动，更小声地问了句，“医生，你是答应了么”
“不答应，”蔺韫顺顺温葺的头发，贴近调笑，“你是不是又扁嘴了”
真的答应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温葺整个人都轻飘飘地，她往后退了点，拉开距离，和蔺韫面对面，笑着不停重复，“你答应了是不是，你是答应了，你答应了……”
聒噪就算了，脸还跟着他视线移动，把路都给挡住了。
蔺韫忍无可忍，抓着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搁，恐吓，“再动，把你尾巴给剪了。”
“不动了不动了。”
静不过三秒，温葺又开始话唠了
“医生，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随便摸你的手，骚扰你，找你，看你，亲你……”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说啊。”蔺韫有些头疼。
“因为我喜欢你啊。”
典型的答非所问，肯定是傻掉了，完全没法沟通。
蔺韫把温葺往身上拢拢，由着她一路孜孜不倦地嚷嚷。
今晚没有月光，两边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缩短……
温葺看不见的背后，蔺韫悄悄地勾起唇角。
停车场里已经没有其他车了，蔺韫解开车锁，前面的车灯闪了闪。
蔺韫打开车门，把温葺放进去，才绕过去车头，进了驾驶室。
路上，蔺韫的车几乎是包场，整条路上静悄悄的，就没见到多少车。
“刚才来的时候，这里塞车，塞了十多分钟。”蔺韫朝温葺指意不明地笑笑。
“啊……”温葺有些不好意思，偏头盯着蔺韫在方向盘上的手假装淡定。
“你今晚去哪”
“不知道。”
“回家可以吗”学校估计是关门了，蔺韫一边开车一边问。
“他们应该睡了，我没带钥匙。”温葺扯扯安全带，回过头继续看前方的路况。
蔺韫没再说话。
车里太安静，温葺累了一天，睡意越来越重，不知不觉歪头睡着了。
汽车平稳地滑入小区地下停车场，蔺韫停好车，替温葺解开安全带。
本来是想叫醒她的，但看她睡的熟，他没忍心叫醒，只好轻轻把她抱出来。
温葺是被蔺韫掏钥匙开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吧唧了一下嘴，扫了一圈，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她问，“这是哪”
“我家。”蔺韫反手关上门，把温葺放到沙发上，然后转身打亮了厨房的灯，倒了一杯水。
“你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去洗个澡，就赶紧睡觉。”
“我……没带衣服。”温葺并着脚，有些放不开，小声地说。
“我有一些没穿过的衣服，你先将就一下，衣服换出来放洗衣机，等会我晾了，你明天就可以穿。”
“啊……”
“怎么，不是说是我的女朋友吗”
哎呀呀——
女朋友啊。
温葺心里明明都塌天了，表面上还一脸镇定，“是……是的。”
“客房没来得及收拾，你今晚先睡我房间。”
“那你……”
“我睡沙发，你有事可以叫我。还有问题”
温葺摇摇头，抱着蔺韫递过来的衣服，像一尾鱼飞快地蹿进洗浴室。
蔺韫收拾完房间，就到客厅边看书边等温葺。
啪嗒——
洗浴室的门开了。
蔺韫压着书脊看过去。
一个毛茸茸地脑袋慢慢探出来，然后，上身一点点露出来。
蔺韫走过去。
“医生。”温葺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蔺韫应了声，开始皱眉打量，他明明已经特意挑了一条短裤和小码的t恤，没想到，套在她身上，竟然还是很大!!!
这买衣服，怕是要到童装那里挑的吧。
因为领口太松，温葺一手拽住领口，一手抱着衣服，就这么囧囧地抬头看着蔺韫。
“衣服给我，你去睡觉。”
“哦。”温葺把衣服递给蔺韫，吸溜着拖鞋，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走进蔺韫的房间。
关上门，没有心理压力，温葺踢掉拖鞋，一跳，把自己砸到床上。
脸埋在白花花的被单上，蹭了蹭，又使劲地吸了口气，这才翻过身。
然后，把头顶的枕头拖下来，一条腿压住，毫无适应障碍地——睡死过去。
*
应该是真的累了，不认床的温葺一觉睡到大天亮，而且还是被尿给憋醒的，如果不是，估计她还能再睡一阵。
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呆，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在蔺韫这睡了一宿。
她凝耳去听，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她掀开被子，走到客厅。
客厅显然已经被收拾过了，完全看不出昨晚这有人睡过。而且，蔺韫也不知道哪去了。
温葺简单地梳洗后，就去取放在床头的手机。
［和太阳肩并肩］:女朋友，早餐在厨房，冷了就放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和太阳肩并肩］:今天别再乱跑!
两条信息之间隔了五分钟。
温葺一想到蔺韫发完一条信息，刚搁下手机，又不放心地叮嘱一条，突然有点想笑，这昨晚某人的心里阴影貌似有点大啊。
眼角瞄了下时间。
天啊——
都九点了。
今天早上还有课啊!
温葺急冲冲地换回衣服，早餐也没来得及碰，就打个车回学校。
一路狂奔回宿舍。
呀，这三个人还没起来。
温葺扫了下满宿舍的狼藉，都可以想象到昨晚这三个人有多疯。
嗯?
怎么没见柴子??!!
温葺把柜顶箱底都瞅了个遍，都没见到那一坨肉。
她半只脚踩上床梯，心口顿时被热烘烘地堵住。
这只兔崽子，趁她不在，又爬上她的床了，竟然还敢把被子都拖下来，给自己盖上了?
温葺看了眼被被子盖住只露出半个头的柴子，打着呼睡得五滋六味，她就特想弄醒它!
但又赶着去上课，就只能暂时放过它，她收拾了几本书，带上门，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猫着腰从后门溜进去占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温葺瞅瞅前台的挂钟，这节课就剩半小时了，她不敢再分神。
下了课，温葺这才想起好像还没告诉苏寸荼她和蔺韫的事。
她收拾完东西，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刚打了一行字，就听到有人叫她，“温葺。”
温葺错愕地抬头，是徐泽成。
她小小地嘘了口气，“徐泽成，我们聊聊吧。”
“温葺，我……”
“徐泽成，我不善于猜测别人的心思，也很清楚，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温葺也不想兜圈子，一出来就直奔主题。
“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温葺笑笑，好像她什么也记不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有你的选择，我不干涉。以前，我的确是喜欢你。”
“我……”
“你也是知道的。但现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温葺理理手腕上的书，“没事，我就先走了。”
初恋?
算吗……这不算吧……
只有一个人的挣扎，偏执，注定不会走得久。
在这条路上，她就是一只雏鸟，看见清澈的潭水，就想拥有，飞过，湿了脚，凉了心，也明白，她没办法一直停在水面，她也会累。
有些人，出现，就是为了给你教训，而不是，能长久陪你走下去的人。
没有落叶飞花，更没有黯然失神，温葺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轻，很踏实……
“小心肝，你这是过得有时差吗?”
温葺:????
苏寸荼龇牙:“我昨晚就知道了，亏我跟你白待了那么多年，你现在才告诉我。”
温葺愣了下:他告诉你的?
苏寸荼:他是谁?你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从苏寸荼嘴里讲出来太晃眼了。
许久没见有回复，苏寸荼回了句:这次你捡到宝了，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傻乐乎了，反正，你现在也有人了，就不需要我了。
然后，还甩了个宝宝委屈的动图。
温葺:……
下午没有课，温葺回了一趟老屋。
老屋现在已经没人住了，自从温老爷子去世之后，温葺除了定时会到这里给些剩下的草药浇浇水，就没在这里过过夜。
其实里面很多东西都还好好的，住人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温葺大半个童年也是在这里过的。
但是，难免还是会触景生情。
老屋这边的温度相对较低，常年都是清清凉凉的感觉，很适合心情烦躁的时候。
温葺看着门边的猫须草出神。
这棵猫须草是温老爷子走后出现的，就这么突然出现，不知是谁送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她也从来没见到有生人来过这边，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
墨绿墨绿的叶堆里，只有细细长长的花是白的，花型倒是和柴子的须须有点像。
温葺盘腿就地坐下，以前的一幕幕从很远的地方过来……
她突然有了决定。
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认真跳过舞，身体似乎也有点僵硬了。
温葺试了下，腿都已经抬得不是特别利索，下一字马都有些疼了。看来，真是生疏了不少。
第一次恢复训练，她不敢太大强度。
休息的时候，她无聊地刷刷微博。
有一条微信进来。
［和太阳肩并肩］:在哪?
［是葺不是茸］:学校。
［和太阳肩并肩］:还有课?
［是葺不是茸］:没有。
［和太阳肩并肩］:等下过来接你。
［是葺不是茸］:去约会啊……嘿嘿
蔺韫揉揉眉心，这人，又不正经了。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感觉经过温葺嘴巴说出来的东西，莫名其妙都会带上颜色。
“你要吃什么?”蔺韫把菜单递给温葺，顺手把两人的茶杯满上水。
“你不吃么”温葺翻了几页，见蔺韫单手在一下下敲击玻璃面，她以为蔺韫是在暗示些什么，于是识趣地把菜单挪到两人之间。
蔺韫另一手搭在温葺后面，见她动作，斜着看她一眼，又慢条斯理地等温葺点菜。
“我好了，到你了。”温葺把菜单都推到蔺韫面前。
“先把刚才她点的下单，等一下有需要再找你，谢谢。”蔺韫朝服务员点点头。
服务员应了一声，把笔别回口袋，就跑去了前台。
温葺见服务员走远，才揪了揪蔺韫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问，“你不吃吗?”
蔺韫捻起温葺放在桌面上的手，拇指在她手背摩挲了几下，问，“你记得你刚才点了多少东西吗?”
刚才?
温葺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点了挺多的，但具体……忘了。
“忘了。”倒是挺老实。
“那你还记得第一次和我去吃东西，你把东西吃完没?”蔺韫又接着问。
第一次，记得，当然记得，简直是记忆深刻好伐。
“好像……没有。”温葺故意含糊其辞。
就温葺那点小心思，蔺韫早就看出来，不过懒得点破，本来就没打算算旧账，只是提醒她一下。
被摩挲的手好像要生火了，温葺缩回手。
蔺韫看着她的反应，笑了声，不过没说什么，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就看向玻璃窗外不断进来的客人。
温葺跟着往外看了看，没找着看点，还不如蔺韫的手好看了!
这看吧，有个坏处，就是看着看着，就想上手摸。
温葺偷偷窥了蔺韫一眼，发现他还在看着外面，她抬起食指，在蔺韫手背上点了点。
蔺韫唔了声，看她。
温葺缩缩肩膀，把手收回来一点，有些不好意思地愣在胸前，“那个，医生，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手啊?”
“摸?”蔺韫抓着一个动词反问。
“不是，是牵……是牵。”温葺以为蔺韫是不满意自己的用词，立马就换了一个。
“之前不是还说要随便摸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客气了?”
哈……客气啊……
温葺干笑了两声。
然后，蔺韫就大大方方地把手递到她面前。见她没反应，还特意在她眼前抖了抖，挑挑下巴示意。
本来捏，温葺是真的想摸的。但是，蔺韫这一搞，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蔺韫的手还抬在半空，温葺看了眼蔺韫，他是真的在认真的。
不能让医生一直抬着手吧……
不能的吧……
不敢再让蔺韫等，温葺像接圣物一样，双手端着蔺韫的手，慢慢退回到桌面。
然后，她也真的就这样两手盛着蔺韫的手，不敢动了。
蔺韫在一边看着，被逗笑，他扣了温葺一只手，搁到自己膝盖上，笑着问，“现在怂了?”
温葺咽了口口水……
是……是怂了吧……
她心虚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压压惊。
没多久，温葺点的东西就陆续上来了。
蔺韫也拿起筷子，在一边慢悠悠地吃，偶尔给温葺添添水，叮嘱她慢点吃。
等温葺吃得揉揉肚子，瘫在椅背上，蔺韫问，“吃饱了?”
“嗯，饱了。”好像为了证实她说的话，还适时宜打了个饱嗝。
饱了就好，蔺韫握着筷子的手敲了敲面前的碗。
温葺不明所以地抬头。
“你看看，你浪费了多少东西。”蔺韫指了指面前被她指染过的大碟小碟。
温葺眼睛扫了扫桌面。
呀，原来是要教训人啊……
她缩缩脖子，小声地问，“那怎么办要不……我再继续吃一点?”
“你还吃得下?”
“吃……吃不下了。”温葺吞吞口水，后背紧紧地贴着后面，她突然很怕蔺韫会揍她啊。
“你给我坐好!”
温葺一个机灵，立马乖乖坐好。
蔺韫似乎满意了一点，低头开始处理温葺吃剩的东西。
温葺看蔺韫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她身上，她开始偷偷地一点点放松身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弯下了腰。
“给我坐好!”在吃东西的蔺韫突然来了一句。
温葺吓得立马绷直腰，规范地把手搁在膝盖上——标准的坐姿!
“好好反省!”
“哦。”温葺耷拉着脑袋，然而——却不是在反省。
而是在盯着蔺韫吃东西，甚至还有心思数他嚼了多少下!
真是一点都没有悔改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