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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往事(上)

西南大山中,八塘村

晚秋之时,这山峰上满是萧瑟的景色,高大的树木黄叶飘落只留枯枝独存,地面的杂草干枯得在一阵秋风中折断。生命的枯萎似乎成为了这片大地上生命的主旋律,就连人也不例外。

一个垂垂老矣的身影在几座坟墓前矗立着,只是他那苍老虚弱的样子看起来似乎随时会倒在这里,和他的

亲人们一起永久沉眠下去。这里埋葬的分别是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儿媳,四座坟墓有两座满是杂草,两座像是才修筑不久。

正当老人在这里缅怀的时候,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到他的身后小声喊道:

“刘老爷子!刘老爷子!”

连续两声呼唤将刘青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缓缓转身看向那个出声打扰了自己的男人。男人脸色黝黑,看起来有些憨厚,年纪不算太大估计也就三十岁左右。

“张壮啊,不是给你说过吗,我在这里想事情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老人说话很慢,语气也很轻,张壮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于是他赶紧出声解释道:

“刘老爷子我也是没办法啊,宇蝶妹妹整天都陪在你身边,只有现在才有机会来问您。”

“什么事必须要单独来问我,小蝶听不得吗?”

张壮憨厚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寸头,然后说道:

“倒不是不能让宇蝶妹妹听见....只是怪不好意思的。”

刘青见状,顿时知道张壮想说的是什么事了。

“我说过,只要你能让小蝶那丫头同意,我就不会反对。”

“可是只要您开口....”

张壮还想说什么,却被刘青打断了:

“行了,话就说到这里,回去吧!”

刘青说完,拄着拐杖缓缓地离开了墓地。张壮在原地盯着刘青离去的背影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选择追了上去搀扶住刘青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

刘家,青石房中。

“小蝶啊,我有一件事情想给你说说...”

“爷爷,如果你是想来给帮张家父子劝我的,那就不用再说了!”

看见爷爷的语气和眼神都十分不正常,林雨蝶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不妙的感觉,于是她抢先将某种可能性堵死。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可管不着。我想说的事和你父亲有关。”

刘青的话让林雨蝶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由得有些羞愧,因为在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就认为爷爷也是在劝自己的,甚至产生大声呵斥爷爷发泄一番的想法。这些天林雨蝶实在是对张家父子不断请人来劝说的行为烦不胜烦,

“爷爷你说吧,我听着。”

“你父亲是为了你才死的。”

刘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听到刘青的话,林雨蝶的表情只是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同样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但是沾着自己亲人鲜血的钱,我不敢拿。”

刘青闻言微微沉默,他的表情逐渐的变得痛苦和悲哀起来,到最后更是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爷爷,你这是...”

林雨蝶见状心中一惊,不知道爷爷这是什么回事:这样一副老泪纵横模样的爷爷,林愈蝶从未见过。她一直以为爷爷就是这样一副铁石心肠,因为哪怕是在姑妈和父亲的葬礼上爷爷也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小蝶,你坐下来听我叫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刘青拉着林雨蝶坐到石凳上,他擦了擦泪水,露出了回忆和思考的表情,像在整理思路和语言。在安静了一分钟后,刘青开始述说:

“一切要从七十六年前开始说起,那个时候龙帝国还在,共和国还没有建立。那时候,我们家有四个人:我,我的父亲、母亲、妹妹。

那一年,我十七岁,妹妹小蝶十岁。那一年,我们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了我们一生命运的人,他的名字叫做风千宇!”

听到这里,林雨蝶惊讶的看向爷爷,风千宇?!

“爷爷,那个人真的叫做风千宇?!”

刘青对林雨蝶有些激动的反应感到疑惑,但转念一想,便也释然:

“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是大学生,肯定知道风千宇这个名字。没错,就是那个科学家,共和国的第一任中央科学院院长风千宇!风千宇,风雪的风,千万的千,宇宙的宇,我记得当初他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当时我们家也住在农村,不过我的父亲刘胜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而且早年在沿海地区生活,接触过国外的世界。受父亲的影响,我不仅饱读诗书还了解许多国外的事情,可以说是内外皆通。当时我的名声在整个县中流传,还获得了一个小秀才的美称。

那时的我正值年少、意气风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将会成为一代博学大师,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风千宇,这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做有文化、什么叫做天才。

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普通人,无论是其相貌、衣着还是气质谈吐无一不透露着不凡。他说自己刚刚大学毕业,正在四处游历增长见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学生,因为整个龙帝国只有一所大学,那就是位于首都龙城的龙宇大学。

和风千宇的交流让我真正认识到了差距,而且那种差距大到了令我绝望的地步,我认识到自己一生都无法超越他。而那个时候,他才仅仅十五岁!比我还小两岁!

那时我的太年轻、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所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打击,我在绝望之下永远的放弃了学业。”

听到这里,林雨蝶默然,她实在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差距才会让一个人绝望到如此地步。

“当时恰逢国外势力不断入侵帝国,帝国自身也内乱不止,特别是共和革命军力量不断壮大。我在放弃了学业的颓废样子正好被革命军的人发现,他们邀请我加入,而我在心灰意冷与叛逆心理的作用下决定加入革命军。却没想到,这却是我一生中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加入革命军不久,我竟然在军中又遇到风千宇!不过,那个时候风千宇在军中混的比我惨。仅仅十五岁的他虽然身高还说得过去,但是相貌俊秀稚嫩,皮肤更是比小姑娘还白。战友们都调戏他,给他取外号叫做‘小姑娘’,更过分的甚至说要娶他回家当老婆....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和风千宇算是真正结识,彼此认可了对方。同时,我也下定论决心:既然无法在文学知识超过他,那么就在武道军功上超过他!”

刘青说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怀念的笑容,那个时候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光。而林雨蝶则是想起了那个自称风千宇的年轻人,想起了自己和他相遇的地点,她心中不由得狂跳不止。

“风千宇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也是一个不肯屈服的人,在军中受到的歧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是拼命学习各种军事技能。而事实也证明,他真的就是一个全能的天才,体能在拼命的锻炼中不断加强,所有的战斗技能更是一学就会。

仅仅两个月,风千宇不仅将军中的各种训练记录打破了大半,还把所有嘲笑过他外貌的人无论新兵老兵全部打了一顿。

而当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新兵蛋子,因为年龄小、底子不够,训练成绩一直处于中下等。因此我很快又被他打击得体无完肤,我一度以为自己在武道军功上也永远无法超越他,但后来却出现了谁也想不到的意外:

风千宇不愿意杀人,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哪怕敌人也愿意下死手。因此出现了不少错误,以至于他失去了晋升为军官资格,可他仍旧不为所动。

然而无论他如何逃避,在那乱世中谁都身不由己,风千宇最终还是杀了人。虽然他杀的是外国侵略者,而且保护了一个孩子,但是他还是崩溃了。那一年,他十九岁,他选择离开战斗部队。

我那时已经当上班长,而他则离开了一线进入后方基地。和他一起去的还有被他救下的那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妹妹刘小蝶。

这一年无论是对于风千宇还是我来说,都是一个转折点。风千宇在后方基地找到属于他这个天才的归所:科研部。而我则在这一年开始在前线不断立下战功,在军队中不断晋升。

从那一年到龙炎共和国建国的十二年里,我们分别在后方与前线战斗着。虽然不经常见面,但齐心协力为国家的未来而奋斗让我们成为了最亲密的战友。

在这十二年里发生了太多事,真要细说起来,恐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概括的来说,在事业上我逐步晋升成为了将军,而风千宇组建了中央科学研究院,成为了院长;在生活上,我娶了妻子,有了儿子,而我的妹妹爱上了风千宇。我一度以为我们将会成为一家人,甚至连你父亲刘启的名字都是我让风千宇帮忙取的。

后来龙帝国垮了,龙炎共和国建立。那一年,我三十三岁,是龙炎共和国最年轻的上将,意气风发;风千宇三十一岁,是龙炎共和国中央科学研究院的建立者,第一任院长。

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比起来,彼此之间的身份变化真是天差地别,国家的变化也是如此。如果非要说什么是不变的,或许只有风千宇的外貌和性格了。他仍旧是那样的年轻白净,和小姑娘的一样的俊俏,他那高傲的性格虽然有所收敛,看起来稳重了些,但也仅仅体现在语言上。

那一年,龙炎共和国的建立让光辉联盟感到了深深的威胁,他们害怕龙炎共和国加入近在咫尺的铁意志联盟,于是他们将龙炎共和国扼杀在摇篮里。而我们当时刚刚从废墟上建立起新的国家,连废墟中的瓦砾都没有清除干净,国家一穷二白。虽然大家群情激愤,决不妥协,喊出了誓于国家共存亡的口号,但大家更知道亡国危机已经近在眼前。

之后领袖命我为总指挥,率领共和国的军队在南方与光辉联盟的联军开始大战,经过好几年的苦战,我们最终击败了联合军。军事上的失利,使得光辉联盟内部出现了使用核武器摧毁龙炎共和国的声音,这给龙炎共和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而铁意志联盟则是趁火打劫,以提供核保护伞为条件要求龙炎共和国加入铁铁意志联盟。

随后在风千宇的带领下共和国科学家们在西北沙漠中成功引爆了龙炎共和国的第一个原子弹。这样一来,龙炎共和国不仅能够在常规军事上对抗两大联盟,而且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战略威慑力量。

这两次重大胜利使得两大联盟的算盘全部落空,于是三方签订了和平条约,龙炎共和国真正迎来了和平。

现在想起来,那真是我们最完美的一次合作,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合作。在这之后,我们两人开始逐步走上了对立面...唉!”

说到这里,刘青不由得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显然,接下来的故事将会无比沉重。

“南方战争的胜利让我晋升为了元帅,风千宇则是奠定了自己在科学界的威望。我们各自都到达了事业的巅峰,所以应该重视自己的生活问题,准确的来说风千宇的婚姻问题。

那时候风千宇已经三十五岁,却一直单身,而妹妹刘小蝶二十九岁。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年纪早就该成家立业,像我,儿子都七八岁了。而且我知道妹妹小蝶喜欢风千宇,甚至亲口对我说出了非他不嫁的誓言。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比小蝶和风千宇结婚更加完美的事吗?”

说到这里,即使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刘青仍旧忍不住情绪激动,乃至于连连咳嗽。林雨蝶赶紧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

其实听到这里林雨蝶已经有些明白了:刘小蝶和风千宇之间肯定是没有结果,爷爷最后甚至因此和风千宇反目成仇。

“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无论是从门户、身份还是相貌来说,他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我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

但是风千宇拒绝了!他说自己不爱小蝶,所以不会和小蝶结婚!没有任何的委婉推辞,他直接而坚定的拒绝了这门婚事!

听到他拒绝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小蝶和我一样与风千宇相识已经二十年,其中后十六年里,小蝶先是跟随风千宇学习,之后又成为了他的助手。这期间,他们一起学习、工作、生活,就这样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六年。可最后,风千宇竟然说自己对林雨蝶一点感情也没有!

我不信,妹妹小蝶也不信,于是风千宇说出了看似有情,实则最是无情的一句话: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听到这句话,林雨蝶几乎已经能够想象风千宇当时的想法、爷爷当时的愤怒以及姑奶奶的绝望.....

“小蝶很伤心,她终于离开风千宇的身边,同时也不再和风千宇一样研究物理,转而从零开始去研究化学。

就这样,因为小蝶的事情,我和风千宇之间的关系开始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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