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宫女回答，“奴婢奉皇上旨意，不会有错，请蘋贵人移步，奴婢只能送到这里，里面自有人接引。”
苏子卿回头望了望春回，明白这个地方春回也不能跟着进去了。这是皇帝沐浴的地方，定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因此只得自己顺着小径往前走去。
一路上都是花香扑鼻，两边隐隐像是有人站在树丛中，苏子卿猜想应该是李英提到的暗卫。
她到此处沐浴，若有人暗杀，是非常方便的，这里不比宫中戒备森严，因此暗卫必不可少。若是永铭过来，那花丛中的人恐怕只多不少。
往前独自走了一段，便有人迎了上来，服制虽说与宫中的不同，但苏子卿明白这是在此处当差的，便跟了上去。
那人也不说话，一直把苏子卿引到一处大殿便退了下去。
苏子卿独自站在大殿中间，只觉得四周空旷无比，灯火朦胧也看不清什么。站的久了，觉得浑身有些燥热，空气也似乎是水雾蒙蒙的。
努力听，能听到远处似乎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
苏子卿沿着汉白玉砌成的地板往前走，穿过一层又一层纱幔，那水声渐浓，雾气渐重，热气腾腾的感觉也就随之而来。
待穿过一层金丝织的云纹龙帐，忽见几个小宫女怯怯的站在一旁，不敢抬起头来。
苏子卿走上前去，那几个小宫女的眼中明显显露出了错愕，大概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子进来的。这几个宫女许是平日里服侍皇帝的。
苏子卿一走过去，几个人就迅速上前来，解衣带，卸钗环，各司其职，最后为苏子卿披上一身白色的天蚕丝长袍，贴在身上如同无物。
接着，几个人无声的退了下去，中间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没有乱看乱动，手下更没有慢下一分来。
苏子卿披着长袍，款步往前，撩起一层金纱帐，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热气蒸腾的天然水池，轮廓随意，以奇石围绕，四周有天然的树，树下点了明黄的烛，随着热气灯火摇曳，洒在地上的影子便也摇摇晃晃起来。
苏子卿解下长袍迈进水中，只觉得泉水温暖顺滑，与肌肤十分贴合，不由得沉醉其中，以水淋面。
往泉水更深处去，却见几步天然台阶，有水从上至下注入，先前所听见的水声皆是由此发出。拾级而上，水渐温，再往上，便有滚烫之感，更令人沉醉。
苏子卿一直走到最顶上，但见一个天生的龙形巨石，下有石刻‘龙池’二字，一个碧色水池中泉水竟如同沸水一般翻滚，又如巨龙伏在池低吞吸吐纳。
苏子卿缓缓将身子浸入龙池之中，感觉自己浑身被温暖所包围，如同幼时在母亲怀中一般温暖安全，情不自禁将头靠在一块石头上，身子半躺在水里，如同仰卧水面。
透过朦朦胧雾气，之间漫天星辉，银河漫漫。偶有流星划过，如同银刀劈开夜空。
苏子卿沉浸于舒适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只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忙努力睁开眼睛，之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眼中倒影池边烛火。苏子卿猜想，这双眼睛此刻应该看到自己眼中的满天繁星了。
迟疑许久，那黑眸的主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在想什么？”
“皇……皇上……”苏子卿回过神来，想立刻起身问安，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着一物，脸倏忽便红到了耳根，立刻沉入水底，只留下一个小小脑袋在睡眠。
“你若不同意，朕绝不看你。”永铭移开双眼，看向天空，“朕是君子，绝不趁人之危……今夜的星空真美。”
“是，真美。”苏子卿也看向天空。
“你还没用晚膳吧？”永铭道，“朕刚同几个老顽固议完政事，也有些饿了，你陪朕用些什么吧。”
“是……”苏子卿一边回答，一边犹豫着。
现在身边并无衣裙可以遮挡，是断不能从水中出来的。可是那唯一能够遮身的蚕丝长袍被扔在了最下面，自己不可能这么走下去穿。这可如何是好？
“你还想再泡会儿？”永铭忽然又望向水面，眼睛里仿佛有些戏谑的意思。
苏子卿脸一红，想到自己今晚也许就要侍寝，干脆就要站起身来。永铭却突然哈哈大笑，将攥在手中许久的一件白色长袍挂在旁边的一棵月桂树上，背过身沿着泉边小路往下面的大殿走去。
苏子卿连忙起身，跳过去将白袍穿在身上，也跟着往下走去。
永铭站在龙帐等她，见她穿一身白袍下来，便将头凑到苏子卿耳旁，低声道：“你这样，朕真想马上吃了你。”
苏子卿只感觉心里砰砰直跳，仿佛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一般，连耳朵里都是嗡嗡的，不知道怎么了。
那白袍是蚕丝所织，本就轻盈透光，苏子卿的身材又是极好，在白袍中若隐若现，难免不引人遐想。好在立刻有小宫女过来，又为苏子卿披上一件花团锦簇的云锦长袍，遮住了旖旎春光。
永铭将苏子卿的一只小手拉住，带着她往前走去。苏子卿如同木偶一般任他摆布，心中翻涌如同大海，不知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幽若说的教习嬷嬷什么还没出现？苏子卿慌了。
“你很热吗？”永铭的手突然松了松，随后又抓紧了，“手上这么多汗。”
苏子卿哪里敢说自己是紧张，因此小心翼翼道：“这里有天然温泉，臣妾是有些热。”
永铭点了点头：“你身子不好，泡泡这温泉对你有好处。朕听说那日你去御花园等朕，受了风，大病了一场。朕一直不知道，以为你失约了。是朕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那天还下了雪……”
“臣妾早就痊愈了，皇上不要担心。”苏子卿感觉心里很温暖，那紧张感就慢慢消失了。
“朕知道你好了。倘若你还没好，朕肯定重重责罚太医院那帮光拿俸禄不做事的家伙。”永铭忽的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紧紧看着苏子卿，“朕真后悔冷落了你这么久。”
“皇上，臣妾一点委屈都没受，现在已经苦尽甘来了。”
永铭笑，拉住苏子卿穿过一个穿堂，步入一个清雅小院当中。
“这是春恩殿里最秘密的一处，朕觉得累时，常常会来泡泡温泉，然后到这小院里坐会儿，赏花喝酒，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发会儿呆。朝堂上让朕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苏子卿四处张望，发现这小院处处有野趣，无论从何方向看去，山石树木及花草都自成一景，却又相辅相成，构成大景。且这院中花木竟比刚进来时的那园林更加繁茂。
苏子卿走了几步才明白，原来这里是一块天然的地热。难怪并不觉得冷，草木也未在这样的寒冬凋零，反倒愈加茂盛了。
这世上，竟有永远是春天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