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决赛越来越近了,而且去海边的计划也因为依萱住院而取消,准确的说是延后,我也很喜欢这种说法。我便开始去练琴,一天六个小时,早中晚各三个小时,在练琴的时间之余,我也会时不时地去图书馆学习,因为依萱在得知我要开始练习之后,她便告诉我:
“想要提升弹琴的内涵,多读一点书是非常有好处的哦。”
我听了她的话,决定每天固定的时间去看书。看的书大部分都是什么《悲惨世界》、《伊豆的舞女》……之类的小说,但是文艺性比较强——这种类型也是依萱特意嘱咐我多看一点的。
而且,我还有意无意的去了解了一下依萱的病,偶尔会看一两本根本看不太明白的医学书,我想通过这种渠道表现我对依萱的关心。
当然,我每天都会去看望依萱,在去完读书馆之后,我便顺路去医院看望依萱,值班的护士也渐渐的认识了我,便省去了繁琐的登记,我获得了自由出入依萱病房的权利。每一次在即将看见依萱的拐角处,我总会深深地吸一口气,因为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在拐进去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床白的骇人的被子。
不过还好,我想象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生。
每一次进去依萱都是在输液,因为她得病的关系,胃口一直都不太好,所以每天吃的也不多,身体日渐消瘦下去。我总是劝她多吃一点,可她总是说恶心感很重,之前我在书上看见过,说是胰腺癌这种病的确会影响人的食欲。
“每天都有人给我送小米粥哦。”她微笑着对我说,“小米粥可是营养物质最丰富的食品呢!啊,我偶尔还会吃点水果什么之类的,补充一点维生素c。”
我点了点头,问她,“要不要开开窗户透透气。”因为屋里实在是太闷热了,我看见依萱背后靠的那个枕头都已经被汗染湿了。依萱点了点头,我便把那个很大的窗户支在了外面。
“今天看的什么书呢?”她最近就像一个家长一样,每一次我去看望她她总会询问我看书的进度,我便会如实的回答今天看了几页几页。她又问我练琴练的还好吗,我便回答还算可以。每到这时候,她就会不经意的说:
“好想再听听子木同学弹琴啊……”
听到这句话我总会有一点感伤,是啊,依萱她……就要离开了吗。想到这里,我就会很害怕,我好想攥住依萱的手,对她说,“我不想这样……”但是我觉得,这样可能更会让她困扰吧。
渐渐地,思念越来越膨胀,我已经快要受够了这种生活,我想和依萱一起来享受生活,而不是我看着依萱在挣扎的线上默默心疼。
于是,这一天,我没有看书,提早来到了医院,想要对依萱诉说我对她的思念。
“我不想让你死……”这是我现在最想说的话。
但是好自私。
我在门前犹豫的时候,听到里面好像有对话声,我便悄悄地开门进去,看见她的哥哥放下了保温桶——那应该是用来盛小米粥的保温桶。
吴川怎么会在这里?
我走了过去,拍了拍吴川,吴川猛的把头转回来,看见我。我本以为他会对我恶意相向,很意外,他看见我更像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还好……你一直在看望依萱对吧?”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依萱一个劲的对我摇着头,我有点疑惑,为什么依萱一直这么偏袒她的哥哥呢。
“嗯……是啊……”我回答道,“依萱现在的起居都是你在负责吗?”我很不放心他,因为我害怕他不会好好地照顾依萱。这时候,吴川站了起来,示意我去外面说。这时候我看见依萱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他,“依萱不已经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吗?为什么你这样的哥哥还一直来照顾她。”“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吴川笑着说。
“能有什么误会……想必你这只是因为我戳穿了你的作弊手段你来演戏而已。”
“难道你真的觉得,一直都依赖家里人的小女生突然出走会一直生活到现在吗?”
我有一点惊诧,本来以为是假话,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假话,我选择继续听他说下去。
“你觉得真的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扔下孩子就不管不问了吗?”
“有话直说就好了。”
“依萱的确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原因你大概也知道了吧——家长并不打算让依萱接触钢琴,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但是我父母没有你想象的这么没有人性,只不过就是单纯的一直放不下面子而已……还需要我过多的解释吗?”
“所以你就担起了照顾依萱这个责任吗?”
“嗯。”吴川点了点头,“顺便告诉你,我不会做饭。那些小米粥都是依萱的母亲亲自做的,依萱和爸妈其实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就和好了,只不过父母认可了依萱的独立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们的父母就把照顾依萱这一件事委托给了你吗?”我想起来了之前一直都在错怪吴川,我便低了低头,“之前一直误会你了,我对我之前不礼貌的行为道歉。”
“哈哈哈哈,不用这么客气。”他说,“我知道你是急于完成委托才这么做的。”
“是啊,真的是,原来一开始就弄错了呢……”我笑着说出这句话,但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要是一开始就是错的话,那么“照顾依萱”这个委托到底是蕴含着什么样的信息呢……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当时我并不知道依萱离家出走的事情,我便觉得“照顾”这件事是给她一个真正的目标,不要一直拘泥于她的哥哥;在知道了她的哥哥的作弊手段之后,我便觉得“照顾”可能就是教给她人生的意义,让她选择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人生;现在,我知道了一切,那么这个“照顾”究竟属于哪一方面呢?
“唔……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一直这么针对我吗?”
“嗯……这应该就算是作为一个哥哥对于妹妹的关心吧……”他说,“依萱在得知自己患病了之后,抑郁了很久,但还好,因为钢琴她走了出来。但是,我很害怕会有一个人来伤害她,所以我会尽一个哥哥的职责,我不会让我的妹妹受到别人的伤害。”
“哦哦哦……为什么单单只会针对我一个呢?像町至、董浩……都是依萱的好朋友啊。”
“大概因为子木同学很特殊吧。”
“我吗?”我顿了一下,“是因为我戳穿了你的手法你对我‘怀恨在心’吗?”
“那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觉得依萱的反应足以让我重视你而已,或许,这背后真正的原因,大概就是你真正的委托吧。”他对我说,“最后,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依萱,你对依萱很重要!”
“唔……哦哦。”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现在吴川就像是依萱的父亲一样吧。
“也别忘了我和你之间的赌局哦。”
“那当然,我可是一直在练琴呢!”我说,“古典一定可以胜过流行的,因为那可是绝对的公平啊!”
“走着瞧吧。”他说,“希望你能有实力来创造绝对的公平。”
吴川离开了。
我走了进去,看见依萱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没想到……这么精明的我居然被你安排了呢。”我笑着说。
“让子木同学和哥哥关系变好,我可一直都想这么做的哦。”依萱说,“然后就和哥哥提了这一个要求,最后是谁道歉呢?”
“我道歉了。”
“我明明是想让哥哥道歉的啊?”依萱说,不过一会儿就想明白了,我也想明白了,我便有点不开心地说,“被你们兄妹两个摆了一道呢。”
我看着依萱,突然想起来我想和她说的那些话,但是现在的我,经过了刚才那件事情之后,已经全然没有勇气了。
“所以……”依萱小心地喝了一口温热的小米粥,“你今天没有去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