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和赵诚都不在,一到年底两人就四处奔波的,和李云峰说了,李云峰说那你赶紧回去吧,需要准备什么,就快去准备吧,临走的时候,李云峰又叫住了顾盼盼,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下了。
镇上的同事们请客定在阴历二十四,除了几个特别要好的结婚当天要当伴娘,剩下的就在清水镇一家饭店请客,这样大家也方便。二十五顾军要在家里请街坊邻居和自己的朋友,亲戚们结婚当天要到松江镇上的江家,这个就不在家里请了。
二十四请同事们,顾盼盼想让顾军过去,顾军最害怕的就是和这些政府工作人员打交道,他一口回绝了,然后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大舅哥和小舅子,顾盼盼没办法,没有一个大人出面,总是说不过去的,也就默认了。
一米八五的江春水第一次正式出现在顾盼盼同事面前,就引来一阵尖叫,许多见过张海洋的同事暗暗在心里把两人做了比较,这个叫江春水的男人,长得真的不要太好看,本来张海洋就够帅了,可是在江春水面前,被秒的连渣渣都不剩,大高个字,长腿欧巴,几个刚来的小姑娘,迫不及待要和江春水坐一个桌子,被李云峰和赵诚给轰开了。
金牌职业销售江春水把这几个见过大风大浪的领导给哄的心花怒放,王磊喝了两杯后,更是拍着江春水就开始称兄道弟了,还一再交代江春水,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难处只管跟自己说,江春水当然知道这是场面话,不过他也乐得配合演戏。
一顿饭就在这么气氛活跃,友好和谐的吃完了,顾盼盼也收获了一堆红包,回家数了数,除了自己原来给别人封的红包,剩下的,还不够酒席的钱。中国式随礼,很有哲学的哦!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请来的厨师就开始叮叮咣咣的准备了,顾军早早起来,打扫卫生,几个伯母,舅母也早早过来帮忙了,八点多,江春水也开着车过来了,顾盼盼穿了一件米白的羽绒服,赵美凤看见了,催着让她换了一件红色的,十点多,亲友们陆陆续续过来了,大家围在一起说话,说些喜庆的话,恭喜赵美凤双喜临门,年前嫁闺女,年后娶媳妇儿。
因为过了二十三祭灶,在外边工作的人都回来了,李楠和周律师也不例外,这会儿顾盼盼躲在屋子里和李婷,李楠说话,周律师的老家和顾盼盼家隔了两个村,也过来了和南新,江春水三人在外边畅聊。
如果你在农村的冰天雪地里吃过席,你一定会印象深刻,难以忘记的。
顾军考虑的已经跟周全了,他在院子里张起了塑料布,加上院子里几个大火炉烘烤着,没有那么冷了,可预料到的是原本定了25桌,现在因为小孩子们都放假了,来的人远远超出了预期,没奈何只能加几桌,在院子里挤了又挤,桌子还是放不下,只能摆在院西面的胡同里,不一会儿,穿堂风就把赴宴的人冻的涕泗横流,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大家吃酒席的决心,于是抬着桌子到大街上,还好,没有穿堂风了,日头下也有了一点暖气,很快就开席了,一道道菜流水般的端上来,厨师的水平不用担心,十里八村有名的做席面的高手,大家哧溜着鼻涕,大快朵颐。四个凉菜,四个热菜,八个盘,鸡鸭鱼排骨,样样俱全,很快,觥筹交错,杯盏往来,欢笑声不绝于耳。
宾客吃完,陆陆续续离开,几个至亲留下帮忙收拾,晚上吃了饭,送小姨和三姨离开后,赵美凤带着几分悲戚进来顾盼盼的房间。
“盼盼”,赵美凤一屁股坐到书桌旁的藤椅上,顾盼盼钻在被窝里,看见母亲来,抬起头,有些不解看着她。
“明天你就要结婚了,妈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懂事,不要丢咱家的脸。”顾盼盼从被窝里钻出来,靠在床帮上,皮笑肉不笑得说。
“不是,这些年,在咱们家,你也没享什么福,小小年纪就做家务,管着家里的帐,咱们家能过成这样,你是有功劳的,我都知道,我对你,也不好,你别怨我,你爷爷奶奶过世的早,我和你爸结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操持,家里又穷,没人帮忙,你伯母那时候真没少折腾我,分家时候,就分给咱们一个破房子,两只鸡,你生下来,才四斤多,半岁了,抱出去头都直不起来,有了顾明,你就跟着你三姨,我是亏欠你的,小时候,连件新衣服也没给你买过,我这辈子,对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当初让你去上学。盼啊!你不要怨妈妈呀!”
顾盼盼听不下去,她翻个身,把脸扭过墙边,眼泪忍不住往下流,用被角擦了擦眼泪,转过来,哽咽着说:“妈,你说得什么话,我不怨你,你是我妈,把我从四斤多养到100斤,我怎么会怨你。”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就咱给别人做媳妇了,妈到现在都记得,你三岁那会儿在床上蹦蹦跳跳给我唱小草,五岁去上小学,老师嫌你年纪小,不让你进教室,妈去接你,你抱着小板凳一个人蹲在松树下,哭的鼻一把泪一把,当时我就冲进教室和那个老师吵了一架,那是妈妈第一次和人吵架。”赵美凤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顾盼盼也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抱住妈妈,头埋在妈妈的腿上,她怎么能忘记,她都记得,四五岁的时候,自己脱头发,爸爸要挣钱养家,妈妈把顾明扔在外婆家,带着自己,天南海北,四处求医,以前她总嫌弃妈妈做什么事感情都没主义,却忘了,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六岁上小学,早上六点半上早自习,起不来,妈妈给自己穿衣服自己还在打瞌睡,爸爸生气了,拿着板凳砸自己,是妈妈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的,初中因为脸差点毁容,心里自卑,不想上学,是妈妈好说歹说,让自己去上学,一年6000多的学费,那时候刚盖了房子,口袋比脸都干净,妈妈承包了6亩地,每年的收成勉强够交学费,可也累的她腰椎间盘突出,坐立难安,还有那年,她肚子里长了个肿瘤,在医院做手术,死活不让爸爸告诉自己,怕担心,自己考上公务员那天,妈妈比谁都高兴。
是,妈妈最近几年,沉迷打牌不能自拔,那也是爸爸顾明生意稳定了,自己工作也稳定了,她一个人在家,地不让种了,她除了打牌,还能干什么?
“好了,别哭了,妈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在他们家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告诉爸爸妈妈,你省城的房子,妈妈也不要,那都是你的,但是,你也多留一个心眼,不能加江春水的名字,三金你也没买,妈妈偷偷给你买了,你别告诉顾明和赵燕,还有,这是你姥姥给我的,今天也给你了,你打开看看。”赵美凤抹抹眼泪,拿过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匣子,顾盼盼抬起头,抹了把眼泪接过匣子。
一个黄花梨的匣子,二十多公分长,雕着凤穿牡丹,已经包了浆,有点年代了。“我姥姥给你的?我大舅妈不知道吧?”
“知道还能到我手里?”赵美凤一听顾盼盼提起大嫂,冷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一顾,“打开看看!”
顾盼盼打开上面白银搭扣,三个红绒布的小盒子,上面打着老凤祥的标签,是项链,耳钉和一个细细的手镯,她拿出来,套到手上,“真漂亮!”
“这几年,我攒下来的私房钱,不多,只能给你买这个了,你别嫌弃。”
匣子里还有一些东西,一个长命锁,做工精美,一看就是手打的,上面挂着五个小配件,小花生、小柿子、小铃铛,还有两个顾盼盼也看不出来;一对银镯子,在灯光下,雪亮雪亮的,也是手打的,两只镯子的图案肉眼可见不太对称;还有一个银簪子,筷子粗细的簪体,顶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鸣蝉;盒子最下面是一个银项链,顾盼盼只看了那个项链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细细的链子,吊坠是一朵牡丹花,枝叶俱全,牡丹花下坠着五条流苏,流苏上挂着玛瑙、翡翠、青金石、琥珀、景泰蓝。
赵美凤拿起项链,摩挲着,缓缓开口,“这个项链是你姥姥结婚时,你姥爷打的,你姥爷原来是个银匠。”
“啊!”顾盼盼呆住了,姥爷现在每天一身土,成天和土地打交道,那双手一年四季就没干净过,还有这手艺。
“这些东西都是我结婚的时候,你姥姥给我的,现在都给你了。”
“妈,你不给赵燕留一点么?”
“不了,这些东西她未必看得上,你姥姥的东西,还是留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