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到夜晚,府医忙了一天,连口饭都没吃上,不过终于是弄好了一切。
洛君鸾也是饿着肚子,面色疲惫,可依旧是那张没有喜怒哀乐的脸,不动声息。
“怎么样了?”她问。
府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拱手说:“回大小姐,两位姑娘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这一个月内不要下床走动,毕竟是好好刮了肉,还未长出新肉,不然日后缺陷可是大着呢。”
洛君鸾点点头,让人给了府医一大个红包,府医面上的不悦多少才消除一些。
没一会儿,开了方子之后便撤退了。
“书香那丫头已经让夫人着人去看了,大小姐不必在多想什么了,早些休息吧。”郑嬷嬷道。
洛君鸾摇摇头,目光注视着床上趴着的书棋和书曲,没有半分温情:“不了,我想再守一会儿,嬷嬷你先下去吧。”
郑嬷嬷有些心疼且无奈,“大小姐,你也不要为了那人,而搞垮了自己的身子。罢了,你现在也不想听这个……小姐你都还没吃东西,老奴先下去为你做些东西。”
“嬷嬷还是去休息吧,待会儿我会让厨娘给我做一些的,现在不饿。”洛君鸾挥挥手,让郑嬷嬷先下去。
郑嬷嬷还想再说什么,终是无奈叹了口气,“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洛君鸾点点头。独自一人叹了口气,多少幽怨惆怅,皆唯此而出。
没一会儿,郑嬷嬷还是跟着厨娘一起端了几道菜上来,摆放在桌上。
厨娘劝道了:“大小姐还是多少吃点吧,您这样看着两个姑娘也不会醒过来呀。”
洛君鸾未答她语,“下去吧,我一会儿再吃。”
厨娘和郑嬷嬷对视一眼,而后皆齐退了出去。
随着时间流逝,洛君鸾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身边的烛火越来越弱,被灌进来风吹得摇摇摆摆的,似乎随时可能陨灭。
洛君鸾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自己如今这算什么?和父母决裂,因为姬千洛?
前世她因为夏司烨而和洛雄天和洛夫人上演过这样的戏码,却是押错了宝,赌上的,是一辈子。
而今生,她又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和洛雄天他们长生隔阂。可是这次,她无法分析自己的对错。
头痛欲裂,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心烦不已。
“扑”地一下,身边的蜡烛终于熄灭,周围像是少了唯一的暖源,变得冰冷。
洛君鸾像是可以无所顾忌,眼里一直绕转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她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空气里唯一的抽泣声,显得可悲而无奈。
“小姐,你怎么哭了?”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洛君鸾忙擦干眼泪,摸黑向床边摸索着去,没一会儿,她捉住一只冰冷的手。
“书棋,是你吗?”她问,有些不可置信书棋竟然信得这么快。
书棋反握住洛君鸾的手,虚弱地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小姐,是奴婢,奴婢刚刚…好像见到了阎王大老爷了……”
洛君鸾听了这话,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倾泻,“不,不要说了,书棋,我在呢,没人可以带走你的…”
“不,小姐…你听奴婢说,刚刚奴婢好像去到了阎王府……”
“那里有牛头马面,有黑白无常,有魑魅魍魉,还有多少嚎叫的恶鬼,奴婢好怕……”
“地府好冷好冷,奴婢想起刚进府那天也是这么冷,小姐端了一碗红豆汤圆给奴婢,奴婢在那之前,没喝过什么红豆汤啊,原来世上还有这么暖,这么好喝的东西……”
书棋在黑暗中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若不是因为一只手握着洛君鸾,不然虚弱的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
洛君鸾哽咽着,“以后,只要你想,我便给你备着红豆汤圆……”
“谢谢小姐,小姐你真好,就是有时候固执了些。咳,对了,奴婢还没有说完呢…到了地府,阎王问奴婢怎么死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只想到小姐,奴婢好想好想小姐,可看了周围,出了地府的人什么都没有,奴婢好怕,就哭了,一直哭一直哭,阎王都被奴婢哭得烦了……”
“他又问奴婢哭什么,奴婢说没有小姐,阎王很头疼地替奴婢翻了翻往生薄,说小姐早就死了,骗人,我家小姐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说着,书棋更加用力的握紧洛君鸾的手,像是怕再一次失去一般。
然而洛君鸾却是怔愣住了,自己是重生之人,自己的前一世已经死去,那这一世的自己,也不就等于是已经死去了吗?
怪不得,会如此……
“后来呢?”
“后来,阎王大老爷说奴婢应该更早些日子死的,可是看在奴婢这么尽心尽力的,衷心耿耿地情况下,才容奴婢多活一阵的。”
没一下,书棋似乎是哭了,哽咽着继续说道:“奴婢放不下小姐,奴婢怕奴婢走了之后小姐会不适应,所以恳求阎王大老爷,让他多给我一些时日,阎王大老爷本来还不同意呢,奴婢便要哭了,他一看便觉得怕,就说多给奴婢三年的时间来陪小姐……真好,那时候小姐差不多也嫁人了呢,那样奴婢也可以放心了。”
“别胡说。”洛君鸾嗔了一声,“我是你的小姐,你要陪着我一辈子一辈子的,我不让你走,我看谁敢把你带走!”
书棋虚弱地笑笑,“小姐,奴婢最看不得你哭了……”
“知道便好,所以你要好起来啊!快点好起来。”洛君鸾哭道,声音近乎虚弱。
书棋从小陪着自己一块长大,可以说是自己最亲的人。她事事为自己着想,可以说同亲人一般。
书棋心中觉着暖暖的,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自己还求什么呢?
“好。”
外头风雪加剧,屋内也冰冷冰冷的。
握了半天,二人也是越来越冷,洛君鸾想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起身想去找火盆升些柴火。
屋内漆黑一片,洛君鸾只能慢慢的摸索,慢慢的摸索。
没一会儿,猝不及防地,膝盖顶到一个突起的硬物,尖锐地疼痛使她本能地向后倒去。
肯定会很疼。她想。
可一下,一股力道就把她拉起,接着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冷香更冷,夹杂着风雪的味道。
“怎么不点根蜡烛?”姬千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黑暗中透着薄愠。
“我……”
洛君鸾还来不及说什么,四周慢慢有了颜色,屋内登时亮堂了起来。
洛君鸾发现姬千洛不知何时出现,面色冷峻,呼出的气息也是冰冷冰冷的。他的身上夹杂不少的落雪,但手却是温热温热的,很舒服。
“我没事的,屋里冷,我去找个火盆升些柴火,你先坐着吧。”
洛君鸾说着,牵起姬千洛便要走,可膝盖一软,人也无力了。
姬千洛二话不说便横抱起她,向床上走去,放在书棋旁边。
“我来。”他道,走了出去。
洛君鸾看了看屋内,发现多了一个人。
她认得她,是小西。
洛君鸾疑惑,“你怎么来了?”
小西连忙在地上磕了磕头,而后祈求似的看着洛君鸾。见洛君鸾不明,她咿咿呀呀地比着一堆洛君鸾看不懂的手势。
洛君鸾更加疑惑,然而书棋却是看出什么。
“你是要小姐收留你,你想做小姐的丫鬟,是吗?”书棋问小西。
“嗯啊嗯啊。”小西点点头,面露喜色。
洛君鸾却是拒绝说:“我身边已经有了书棋和书曲了,不好意思。”
小西见洛君鸾不同意,更急了,她似乎想到什么,咬破手指,然后拿出手绢。她低着头,在上面写着什么。
没一会儿,洛君鸾接过那手绢。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抱恩,不妖钱……”
报恩,不要钱。
这是小西的意思。
这时,姬千洛便从外面端了火盆进来。
火盆内火炭红热,一进屋洛君鸾都不由感受到那火炭的温度。
屋里暖了不少。
“她跟着你,不只是为了报恩。”姬千洛说,将洛君鸾的手放在自己手掌里包裹起来。
洛君鸾想起昨夜的那一幕,问:“你的姐姐?”
“咿呀咿呀…呜呜呜……”小西焦急地比划着,眼里泪水滚滚。
“还有救,不过她的姐姐不知道,虽说也想和她一同来给你道谢,不过有伤在身罢了。”姬千洛在一旁解释。
洛君鸾听了,才明白小西的意思。
“可……”已经有了书棋和书曲了,再来两个,自己这里也不好说。
书棋打断洛君鸾,道:“小姐,不如收了吧,书曲有时候毛手毛脚的,奴婢看着小西姑娘是个重情义的,必是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洛君鸾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你从今日起就在颜若宛当差吧,过几日,在把你的姐姐接过来。”
小西大喜,磕了几个响头。
“小姐,赐名吧。”书棋笑嘻嘻地,没有一丝悲伤。
洛君鸾想起那日在碎茶客栈门前,她们被恶徒所困。自己和苏祈佑为了救人,当时编了两个名字。
“红袖,添香。你便叫添香吧,怎么样?”洛君鸾问小西。
小西高兴地不知所以,自己和姐姐跟李嬷嬷的时候,李嬷嬷叫她姐姐小东,叫她小西,怎么听着都没有半分情味,跟东西差不多。
自己如今,就像获得新生一般,有了新的名字了。
她很高兴。
洛君鸾面色也柔了不少,她搀扶起小西不,是添香,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人了。”
小西兴奋地点点头,怕洛君鸾反悔似的,抱了抱洛君鸾。
坐在洛君鸾身后的姬千洛挑眉,而后从身后保住洛君鸾,霸道地道:“你是我的。”
小西和书棋被弄得面赤耳根红的,从没听过这么直接霸道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