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的神情变得僵硬，嘴角正极力挤出一个名为微笑的曲线，其他人朝张嘉栋投来不解的目光，他本人却不为所动。
气氛告诉大妈现在是她的发言阶段，于是她强笑道：“小伙子说话真不客气，但大妈瞧出来你是一片好心。”
张嘉栋没有讽刺，没有宽慰，只是嗯了一声，递过自己的塑料筷子说：“用另一端，随便夹三个菜吃。”
大妈讪笑，女人出来打个圆场：“嘿嘿，被小伙子瞧出来了？里面的确加了一点补品，让大妈吃就浪费了。”
张嘉栋没有猜出，只是本能地警惕，他的视线转移到女人的脸上，不作任何解释，只等解释到他的耳朵里。
“不渝药，能让情侣双方更加完整，爱情更加完美无瑕。”张大爷乐呵呵地说道，“这是幸福小镇独有的补品，别的地方想有还没的买呢。”
在场十名玩家没人不知道所谓的不渝药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坏东西，兄弟，你警惕心太强了。”徐峰熟稔地笑道，想拍张嘉栋的肩膀，被对方用眼神制止了。
郭少俞默默吃饭，很少夹一次菜。
叶回风和林予姝二人互相耳语，然后面色如常地吃起饭菜。
徐峰问：“能说说爱情考验的事吗？”
“说好晚上……当然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男人很快改口，然后笑了一下，“我和我的爱人一起设计了一块黑板，上面贴满了剪报和纸张，我们事先将一部分想到的考验录入硬纸卡，然后用钉子钉在黑板上，每天轮换三个。选择哪个考验就跟张大爷说，然后把硬纸卡拿下来。”
叶回风顺着话题问：“我们有五对情侣，如果都想接受考验，那要怎么分？”
“这又不是什么严肃的事项，全凭自愿自觉，本来就是一个游戏性质的活动。”女人笑了笑，认为对方的问题全无必要。
张嘉栋却继续发问，而且语气冷厉：“如何证明我们完成了爱情考验？”
男人与女人对视一眼，相互失笑，他们无法理解张嘉栋的严肃。
林予姝的笑容包含热气，让气氛逐渐回暖：“就算是游戏，也好歹有个评判标准吧，不然可没意思。”
女人笑道：“还真没有，我们就是脑子一热，想一出是一出。”
男人稍稍正色，但上扬的嘴角仍泄露出大股笑意：“我们想评判也评判不了，总不至于在你们身上安插摄像头和录音笔吧。”
张嘉栋点头，再次张嘴时只用于吃饭。
徐峰和叶榕看着桌上的菜越吃越少，他们注意到郭少俞和黄婷是吃得最少的一对，张嘉栋和沈心韵好像再吃一份正常的食物，朱颜和葛瑶吃得稍少一些，朱颜的神色泄露几分严峻。
徐峰自认与张嘉栋那一对的状态差不多，奈何饭量偏小，消灭的小菜也比他们少一点。
叶榕基本没怎么吃，连饭都不怎么动，徐峰怀疑她快得厌食症了。
叶榕小声说：“等会去买正常的食物。”
说到买，徐峰记起，吃完午饭的行程是拿行李进新的房子，行李里应该有存款吧？
朱颜递给葛瑶一张餐巾纸，推开身后的椅子，站直转头朝向女人，问道：“我们吃得差不多了，能帮我们安排一下房间吗？”
女人笑说当然，分配钥匙的人却是那对一直不开口的中年夫妇。
“我是陈妮。我老公叫王德志。”陈妮终于开口，“老李有事，咱们就算这里的物管了，各位以后要是有事，尽管来找咱们。”
王德志的笑容更显热切和真诚，他笑得眉毛都弯了：“那必须，来来来，这就带各位进公寓。”
残羹剩饭不用自己打理，徐峰终于松了口气，肚内奇异的热感悄悄升腾，他不管这些，牵起叶榕的手，跟着大部队，顺着楼梯向上爬。
陈妮说道，此时的笑容显得冷淡：“201到205，五把钥匙，按男女名字的字母排序分。”
“先男后女？”葛瑶问。
陈妮点头：“只是方便，没别的意思。”
葛瑶撇嘴，没多说一句。所有人按字母排序领到钥匙。
郭少俞和黄婷是201室，徐峰和叶榕是202室，叶回风和林予姝是203室，朱颜和葛瑶是204室，张嘉栋和沈心韵是205室。
王德志揶揄地笑道：“好了，你们自由了，咱们也忙完了。”
男人说：“我们安心了，马上就到城里生活，你们要记得我们的好，就祝我们白头偕老、至死不渝吧。”
这里的至死不渝画蛇添足，女人却露出幸福的笑容。
李大爷终于赶到，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阵才说：“房间安排好了吗？饭吃上没有？行李没忘吧？”
李大爷比张大爷矮半个脑袋，身子骨看上去却硬朗许多。
林予姝将行李箱拖出一小段，道：“都安排好了，大爷您放心吧。”
“好，好，我算没白忙活，先休息会儿去，你们慢慢享受爱情，哈哈。”李大爷吼了几嗓子，又风尘仆仆地走去一楼。
张嘉栋问：“小区门什么时候关？”
“永远不关。”男人微笑。
这是令人费解的制度。
张嘉栋再次询问：“所有日用品商场都能买到？银行、商场、医院的营业时间？”
“都能买到。永远营业。”女人微笑。
两人的微笑连成一块，让所有玩家不寒而栗。
张嘉栋问：“有原因吗？”
朱颜问：“犯罪率高吗？”
“没有原因。”“没有犯罪。”
“没有犯罪？”郭少俞露出明显的惊讶，“不可能吧，你们说犯罪率低我信，没有犯罪是不是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女人的神情正逐渐变得严肃，好像认为对方提出一个超出底线的质疑，“完美的爱情不需要犯罪。”
男人的微笑改成淡笑：“幸福小镇的每个人都不会犯罪，因为这不能让他们变得更加幸福。”
“像童话一样。”黄婷打趣道，神情却不热切，眉宇间倒透出一股担忧。
“哈哈，的确是。”女人转变话题，“不多聊了，要聊也是你们小两口自己聊更舒坦。进了房子，你们算是正式开始新生活啦。”
男人重新检查一遍公文包，然后说：“你们加油生活吧，我们赶时间，祝你们……”
他用心地想了想，停顿了三四秒的时间，然后答：“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