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的月底，因为现任管家的负责认真，认真负责，大献的地里由于跑水而被罚款六千元。其实，气人的事是：明明大水都来了一个多月了，按常理来说，如果开始没有跑水，那么，一个月的时间里只能是淤泥越积越厚，越积越多，最终把水口堵死。如果水口堵死的话，那么昨天晚上就不可能跑水。可是现在大管家过来了，地里正流着水，大献也在工地里住着，意思是人赃并获。
水不多，大概十亩地的样子。这一大块一共是三十五亩地，流的水不超过三分之一。
大管家趾高气昂：“大献，你不要给我说任何的理由，没得商量，罚款六千，立即堵水。”
大献知道多说无用——这是一条死心塌地的狗。望着管家远去的身影，大献有些生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跑水了？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为了能邀功，大管家真可谓挖空心思。跑水确实是他动的手脚。他动手脚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找个借口给大老板挣得六千元钱，大老板有钱收入，自然高兴，而且同时也彰显了威风，至少说，没有人敢随随便便不听指挥。其二，大献就是一个典型的老鳖一，要是能眨眼都是见识的话，今天自己至少要有两千元的收入，不，两千元太少，至少至少三千元!要知道，自己每年都要给大老板上供一万元之上，唉，这个大献，真是个闷头儿，六千元罚款，活该!
大献哥哥和中年女已经来了十几天。今天，今天的任务是去大老板那里拉肥料。
管家给出的期限是：两天的时间必须拉完。
大献检修了两辆拖拉机，加油加水，又请了两个小工，然后开着车，突突突地出发了。
大老板的黑肥料，工地人谁都不想拉，大家拉的最多的是尿素，磷肥还有钾肥。
黑肥料就是县城造的不达标肥料，和黑煤炭一样一摸就是满脸满身的黑。不是因为一摸就黑的原因人们不想拉，而是因为的的确确没有任何的效果。已经三年了，年年有，还每亩一袋，而一袋就是五十公斤。上肥，也要花去很多劳力。有点儿劳民伤财的意思，可是大老板给出的规定是必须拉。而且，来拉肥料的，从现在开始，每户要先拉够每亩一袋的黑肥，然后再拉其它肥料。如果之前黑肥料没有拉够数的，看看账本，必须通知下去再来拉回，不执行的不种地。
大献知道不拉不行，所以什么也不说，直接把车开过来，先拉黑肥料。哪知道，仅仅这一宗，让大献拉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管家刁难大献说：“昨天的黑肥料，你没有完成任务，现在，必须再拉两车，否则，尿素磷肥那些你想都别想。那都是紧缺货，只有黑肥大量供应。”
大献什么也不说，悄悄地给他塞了五百块钱。
管家峰回路转，高声说：“这个，我看看账本啊，大献昨天一共拉了二百袋黑肥，很好，大献黑肥任务已经完成。”
为了苗水能使上肥料尿素，大献又悄悄地问管家：“看，能不能多拉一车尿素，苗肥使？”
管家挤挤眼，小声说：“可以的，但是不要吭声，悄悄地。”
装车，点数，记账，签字。完事。
大献终于会做人了。
管家叼着个烟，喷着烟雾，斜着眼睛，看着大献拖拉机喷着黑雾远去的影子，奸笑说：“孺子可教也，看来吃了一次亏，买回一次能啊！我还以为真的就是一个榆木疙瘩了，学乖了？学乖了就好。”
晚上，站在门前的一大堆黑肥面前，大献对哥哥说：“今年咱们就不出劳力撒这些黑肥了。不起任何作用，都不够功夫钱。”
哥哥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去年有几家都没有用，堆在门口上都风化了。”
大献说：“就这还一千二一吨，难道大老板就不知道，这种肥料其实就是沙子？”
“都说是拉沙子，可是大老板批评大家说，是人们不懂，这叫土磷肥。松和土地的。”有人接了大献的话。
大献俩人同时回过头，原来是地邻张杰杰。他没有事总是过来聊聊天。
张杰杰和大献已经是十几年的地邻，承包大老板的土地。他现在正放着春水。他今天来的话题就是黑肥料。
看来黑肥料大家意见很大啊。他说他去年差一点也不使了，怎么说呢，老百姓眼都不瞎，什么肥料好，什么肥料不好，大家眼睛是雪亮的，都是农民，都种了一辈子的地，还不知道使用什么肥料？
讨论大老板的话题，大献基本上不发言。
张杰杰继续说下去：“地里的许多人，包括我在内，早就想走，可是怎么走？那一年棉花忽的一下涨的那么高，十三四块，人们都疯了，虽然结账没有那么高，但是，种地对农民而言，还是盼头大，人们为了自己承包的地不被没收，自己在地头上打了那么多的井，每家每户又新置拖拉机什么的，总之，几乎是农用的什么车都有，走，不是恁容易。”
大献给张杰杰让了烟，张杰杰从不吸成品烟，自己带了维族人的莫合烟，自己卷着自己吸着，然后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继续说：“这个烟有劲儿，”然后自己又笑起来：“不是说烟的问题，是说人们都抱怨的问题。这个走又走不了，这么些年，为了挣钱，辛辛苦苦一年又一年，钱是没有挣到，可是车却置了一大堆，都是大老板提的。在这种地了，车是个宝，不种了是废品。现在黑**的人们都生气，自己不做主，人们都恼火。”
大献叹了一口气儿，露出无奈的表情。
中年女已经做好饭了，让张杰杰在这里吃饭，可人家坚决不。他看了看大献的地，给大献打气说：“可能我的水明天后天都浇完了，就该你浇了。”
这是一个着点子的话题，大献一听赶紧接了话：“大老板下面都浇好了吧？”
张杰杰说：“不，大概还有几百亩地，不过也算完了，我说我浇完水你能浇，是有原因的。因为下午我听见管家在给大老板汇报两个问题：浇水和拉肥料的事情，其中的话题是大献拉肥料没发牢骚，张杰杰浇完水是不是该大献了？大老板答应了。”
这个消息的确是个好消息。大献咧开了嘴，呵呵一笑说：“老张，谢谢你了，有好消息及时通知我。”
张杰杰同样哈哈一笑说：“咱们是邻居，不过，我觉得那个管家有点儿？不过，对你挺好的。”
大献说：“他是一视同仁的，别想多。”
本来张杰杰是走了几步的，听了大献的“一视同仁”忽然就发了牢骚：“哼，他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我看啊，他这个管家的位置，他长久不了。他这狗也做的太明显。”……
总之，明天后天能浇水，这是最大的好事。至于其他的，大献实在实在不想说什么，再说，拜年两年了，大老板也好像对自己多多少少也网开一面了。大献这么想：如果花出去的钱能起上作用，那么花的也应该。怕的就是钱也花了，可还是打了水漂，那么自己就别想什么好日子过了。
风风雨雨能一起走过来，已经是很不容易，再怎么说，吼够的时候，停下来仔细地回想回想，对于大老板而言，这二百亩地又算得了什么？自己随便再开一点，二百亩不又回来了？肝硬化大病症，四个娃，任务大。大献和大老板同时都这么想事情，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