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回去珍药坊,不管结果是怎样,他一定能够挺过去!他不会让这件事打败自己!他知道回去将要遭受怎样的责难。也或许他不知道,毕竟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但是他内心决定不管会遭受什么,他都一定要挺过这一关。
带着之前胜利的骄傲,带着对徐浩重要的希望,带着对赵三来说值得冒险劝诫,丢了性命的勇气。
不管这次回珍药坊遇到什么,他不后退。
便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宋潜才艰难的走回珍药坊,这时太阳已经西邪,昏黄的阳光射在宋潜的身上,他看着珍药坊大大的招牌,金黄色的阳光在其上闪耀着。宋潜咬紧了牙关,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了解那些药材,也了解丢了药材的价格。他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
不过,最坏的结局又能是什么?
死?
宋潜眼含热泪,全身各处仍是不断传来疼痛,心里道:我不怕。
他不知道回到珍药坊,第一个遇到的人会是谁?这个人会有什么表情?自己的样子可笑吗?可笑。自己的样子狼狈吗?毫无疑问。想想自己离开之前,还恐吓了一番宋仲,若是遇到宋仲怎么办?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珍药坊上下是一定会知道的。退缩、犹豫、紧张、恐惧、痛苦以及决心与勇气在他内心里上下翻滚。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宋家,不是珍药坊,不是刘掌柜,也不是宋仲,
而是他自己。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珍药坊大门,一人尖嘴猴腮,正要往出走,宋潜心里一紧,这人却是马德。
马德第一个见到身受重伤的宋潜,立马走了出来,又是那一张笑嘻嘻的脸,这笑嘻嘻的脸跟今天看到时的一样,宋潜一下并不能反应出来马德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毕竟他可尝受过自己的恐吓,最后还屈服在自己的威吓之下。
只听马德道:“哟,这不是那个能把宋仲少爷吓得不行的宋潜大哥吗?”他那个“哥”字,还故意拉长声音,加重语气,又继续道:“我现在倒是知道你为什么能吓到宋仲少爷了,看你这个样子,我都被吓得不行,哈哈哈!”
宋潜又惊又怒,一双眼睛瞪着他。可是要用一根棍子支撑着自己,且浑身伤的宋潜,即使眼神再凶狠,马德也不怕了。
珍药坊内众人也听到门口动静,黄昏时分,大家都差不多到了要走的时候,大都走了出来。
马德看见人多,人群中也有一个熟悉身影,心头一热,上去一把推在宋潜肩上,宋潜本就无力,被他推倒在地,马德又上前去将他手里的木棍抢来,再用木棍斜指宋潜,趁机道:“宋仲少爷,你看看!这就是对你不敬的下场,真是老天爷开眼!哈哈,嘿嘿!”
这时人群中抢出一人,来到宋潜身旁将他扶起,见到他,宋潜红肿的眼睛又是忍不住,泪水又流下,忙转过头去,有气无力地道:“别看我。”此人正是徐浩,他也于心不忍便转过头去。
看到宋潜身受重伤,浑身血迹,身体又肿又散发腥味,四周议论声起,都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人好像是下午去送药一直没回来,刘掌柜都问了三次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偷懒了。”
“哇,伤得这么重,是送药途中跑去打架吗?”
“不会药材没送到吧?听说他今天下午送的药很贵的。”议论中倒是没见几人有同情的,伤得这样重,大家都难免便觉得或许是宋潜有错才被打成这个样子。
这时人群中又出来三个人,两人来到宋潜身旁,一个是吴栅,一个是跟着吴栅的曹可。一人走到马德身旁,却是一脸高兴的样子,便是宋仲。
见这情状,怒气上涌,吴栅直接便上前,啪的一声响,众人大惊,却见马德一边脸就红了,吴栅怒道:“马德!又关你什么事了?”毕竟曹可在他身旁,带着他进行修炼,做了很多以前下人不敢也不能做的事,他已不同于以往了。
马德被打了一巴掌,四周便响起一阵哄笑声,马德是个怎样的人,大家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看不起他的人多,害怕他的人少。
吴栅转头,看到宋潜的惨状,不禁皱起眉来,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德委屈巴巴的看向宋仲,宋仲想要出头,却又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宋潜,才支支吾吾地道:“吴……吴栅!马德是我小弟!你不……不能打他!”看宋仲的样子,虽说宋潜狼狈至极,但是对宋仲的威慑力,似乎仍是强大!
说来也是,宋潜今天离去之前,对宋仲的威胁可是死亡威胁,而能够在族法堂关了一天就出来,如若没有后台,那更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想想徐浩都在里面呆了那么多天。他却不知是因宋潜今天生日,却是宋万洲亲自促成了放他出来这件事。在没清楚事件之前,自然对宋潜多有忌惮。
吴栅恭敬道:“宋仲少爷,我自然是乖乖听你话的。”说着,空中又传来啪的一声响,马德另一边脸也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吴栅对宋潜竟是如此的支持,他不像徐浩那般懦弱,但除了曹可那事之外,之前宋潜与吴栅也并没有很多的联系。
吴栅竟是一边恭敬着宋仲,一边又打了马德一巴掌!这可是赤裸裸的向宋仲挑衅啊!大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吴栅胆子这么大?公然为另一个下人在少爷面前出头?
“你!”马德捂着脸,不敢相信吴栅竟是一边说着认可宋仲的话,一边又打了自己一巴掌。他捂着两边脸,表情更加委屈,眼带愤怒与不甘,转头看向宋仲,刚才他为自己向吴栅说了话,这时他说什么都应该为自己出头吧。
宋仲也是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些下人都不太看得起自己,因为自己总是欺负他们,而且自己没有修炼能力,但怎么也料不到吴栅口头上乖巧,手上却仍要冒犯马德,说来说去,吴栅却也不算冒犯少爷啊!宋仲不能再用族法堂来伸张自己的个人权威,思来想去竟是对吴栅这种做法无可奈何,最后便是什么话都没说。
宋潜眼看着眼前景像,心中感激,吴栅帮自己对马德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可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才是让宋潜紧张与害怕的。
众人正期待宋仲的反应,这时刘福因用他肥胖的大手拨开了人群,走了出来,看到宋潜,一张大脸眉头紧皱,脸上的坑坑洼洼倒似都填满的是恶意,语中带着些许质问道:“药材送到了吗?”
来了来了,宋潜心中恐惧、紧张、无力的情绪被放大到极点,而又想起被两个恶棍抢走了药材,内心的委屈也被激活,眼神颤抖,无力地道:“被两个人抢走了。”
刘福因冲了上来,从徐浩手中抢过宋潜,他双手抓住宋潜的衣领,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有个女子在……在呼救。”宋潜说到最后,低下头来,声音也越发得小。
听到这个答案,四周人众无不哗然!这可是巨大的失职,明知带了贵重药材,就应该尽好自己送药的责任。宋仲嘴角露出了笑容,道:“说不定便是宋潜勾结外人,将药材私吞了去。以前也不是没有被打得很惨,最后结果是自己计划的事情。”
马德也跟着又高兴起来,忙道:“那当然是,宋潜这人我早就看他不对了,他心眼小得很,特别贪钱,就是他自己计划拿走的!”众人一听,更是大惊,这里面好些人看到掌柜将那个锦盒交给宋潜的,如若宋潜如此阴险,自己私吞了还将自己打成这样,那可真是坏到了极点。
啪!空中又传出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只见马德脸色惊讶,竟是又被吴栅打了一巴掌!马德心中又惊又怒,若是平常有少爷欺辱下人,他在旁边助威呐喊,不仅能大出风头,还能讨少爷的欢心,就像刚才推倒宋潜然后向宋仲邀功一般。可是现在,他被吴栅连打三个大巴掌!众目睽睽!众目睽睽!
大家看向宋仲,便见他虽脸有愠色,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话。
所有人的惊奇目光便看向下手之人,只听吴栅怒道:“狗仗人势,你给我安静点!”马德先是露出了怒不可遏的表情,捂着脸,那表情便似跟吴栅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身子一动,正当大家以为他要上前动手之时,却发现他脚步向后,竟缩到了宋仲身后,随后又满脸充满了委屈,最后竟是向吴栅做了个鬼脸了事。
大家见此情状,无不偷偷地笑,有些人伸出手指,指指点点地向旁人解述马德是如何小人行径,一些微言小语传到马德耳里,他脸色又红又紫,只能告诉自己现在很安全,等下个机会再嘲讽回去,看看到时谁才是赢家,嘿嘿。
刘福因暴跳如雷,这种情况下,宋潜已是失职,不管真是他私吞,还是被人抢走,刘福因可不在乎,啪的一声响,众人回头便见是刘福因重重地呼在了宋潜脸上,咆哮道:“如此贵重的药材!你疯了吗?”
徐浩被吓了一大跳,吴栅也不敢上前阻止。宋潜被打得七晕八素,嘴角溢出鲜血,他本就已经虚弱,此时更是头昏,他的心底也在滴血,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失职责在先,自责不已,但却说道:“我救了那女子,我不后悔。”声音微弱,几乎不闻。
闻听这话,众人又是大哗,一些人惊叹在这当头,宋潜竟还敢公然顶撞,另一些人则惊叹宋潜死到临头,却仍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