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想了想,敲敲车门问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啊,扰到殿下了?没事,就是普通的江湖人士,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是要去哪。”
“停下。”
“哎,我这就赶他们走……啊?”
秦陆叹了口气,“我让你停下。”
“是是!”车夫连忙一拉缰绳,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打闹着的一老一少旁边。
见状那二人也不闹了,少年警惕道,“你们想干嘛?”
“哎,你这小子怎么说话,这可是……”
“咳咳,”秦陆咳嗽了两声止住了车夫的话。
他拉开帘子,看到马车旁边站着一老一少两人,老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须发皆白,唯有腰间一个酒壶最为醒目,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他的马车。
少年看上去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张薄唇,眼角细长,模样不差,但就是让人觉得这个人运气可能不会太好,他背后背着一把雕工惨不忍睹的木剑,看着他们的眼神里有一丝警惕。
看来是哪家的前辈带小子出来历练的。
秦陆从车里下来,温和道,“刚才听二位是要去什么地方,不如说说,这片我还挺熟的。”
老人,“不用,我老头子知道路,就翻过这座山…….”
“我们要去冰若湖,这位公子可知道怎么走?”
少年毫不客气地打断老人的话。
秦陆皱皱眉,“冰若湖,那个地方很危险,你们去那做什么?”
“你知道?”少年眼睛一亮,继而道,“拜托你告诉我们,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那里。”
少年的眼神很澄澈,虽然他身上带着些市井之人的精明气,却并不惹人厌烦。
秦陆温和一笑,指着他们来的那个方向道,“从这里一直走,那里有一个岔路,你们应该就是从这边过来的吧,走另外一条路,直走,穿过一个山谷就到了。
只是路不怎么好走,两位还请小心些,你们现在这个方向过去就是边境了,到不了冰若湖的。”
少年瞪了一眼做无辜状的老人,又转过头跟秦陆道谢。
秦陆道,“不用客气,对了,我这还有些热茶糕点,也一并给了你们吧。”
“啊,这就不用了,我们身上还有干粮。谢谢,我们就先走啦!”
也不待秦陆多说,少年已经拉着老人调了个方向而去。秦陆看了一会儿,拢紧身上的衣服,也正想上马车离开。
那已经走远的少年突然又转过身来,远远地对他挥挥手,喊道,“对了,我叫宁远,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再见!”
喊完少年再次转身,这次是真的隐在风雪里看不清人影了。
秦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起某年某个其貌不扬还有几分丑气的女人曾站在他前面,她的剑未曾出鞘,却轻而易举地把那群凶神恶煞的混混打得落花流水,她说,“江湖人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美德。”
秦陆摸摸鼻子,摇头笑笑,然后转身钻进马车里。
宁远和那个老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这次他们选了另外一条路,果然跟那位好人公子说的差不离,路越发难走。
宁远走得有些吃力,不仅是冷,他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巨大的阻力在拖着他的手脚。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他悠闲地走着,仿佛这不是什么冰天雪地,而是江南的木桥小道,他就是饭后散了个步。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雪花在碰到他之前就被什么东西给阻挡在外,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浅不可见,片刻就会被纷扬的大雪覆盖过去。
“小远子,你这还差得远呢,内息不稳是大忌。”老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宁远是个倔强的,一声不吭地埋头往前走,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跟着便宜师父出来的这月余,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削了把木剑,师父说他心中的剑是什么样的,就做成什么样来。
他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这几个月他也看明白了,这个老头确实深藏不露。
除了极度路痴还死不承认、嗜酒如命、毫不着调……这些缺点之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停。”老头突然开口,宁远停住,然后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连忙险险调起体内的修为,循环一周后总算是好过了一点。
他抬头看去,“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他张了张嘴,这根本就不是个地方,放眼望去除了天上的雪就是堆在地上的雪,白茫茫一片,除此之外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们不是要去冰若湖吗?”他看向身边的老人,却惊讶地发现老人已经消失不见,凛冽的风将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送来,“我要你告诉我,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记得用心看。”
“.…..”
宁远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看到什么,这除了雪还能看什么?这老头该不会借机整他吧?
他皱起眉头,身子一动,脖间突然传来一股温凉感,宁远一愣,从衣服里掏出了那枚缺口的铜钱。
“唉,看在师姐的份上,不就是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看出个花来吗?小爷我还怕了不成?”
他喃喃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用心去看……
静下心来,若是忽略掉周围的寒冷和风吹,仔细一看,这里的景色跟灵山上简直是天差地别,虽然很壮观,但是对他来说,也就这样。
不过他还是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色,直到眼睛都酸了除了雪还是雪,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他眨眨眼睛,从那枚铜钱上传来温凉感受不知为何,在此刻分外清晰。
这一路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东西不是一般的铜钱,不管是捂了多久,或者是在这样冷的天气下,它永远是温凉的,并不刺人。
感受着胸前传来的温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这次却没有再刻意去找什么东西,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这场大雪。
看看看着,所有的东西仿佛都清晰了起来,他看见雪花并不是一直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形状,在落到地面那一瞬间就跌成了粉末,就像是堆了一层厚厚的盐。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寒风呼啸,这场大雪下了十日,宁远也坐了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