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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沈尘漓,钧天大陆第一符咒师。

其实,有很多人都叫他沈先生。他的名字是沈尘漓。只是,很多年前,有一个人总喜欢叫他沈先生。

庐山不归路。这个地方,是她身故的地方,他便随了她的喜好。

时间苍茫。

这些年间,这家小客栈也几经装潢,除去这个房间,还保留了原貌。

男人端坐在床上,打量着房间的每一处摆设。

床榻对面,小茶几上,是老式的茶壶和杯子。

窗帘,己褪了色。

只余下些散碎的花纹图案,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似乎,原本该是姹紫嫣红。只是,如果他的娘子和女儿在这里,他想,她们能辨别出来原来的繁华。

他的娘子,叫李星燕。

在嫁他之前,李星燕是最负盛名的天オ画艺修炼者,贤良淑德,画艺高超而被称为画圣,与白千寻一样,被尊为钧天才女之一。为他一朝洗手做羮汤。

窗子留了縫隙,有风开,把门吹得半开。窗外是莽莽的山。这个房间,风景独好。能看得山,庐山如梦湖。

一泓清水,像极了一池子的泪。

十多年前,她是否也坐在相同的位置,近眺窗外面的景色,然后勾勒出一幅幅画稿,去铭记岁月如白驹过隙。

记忆像腐烂的玫瑰花,风一吹便折断根茎倒在泥土里化成养料,只有曾经的香味只留在记忆里。可能永远不会忘掉。

眼角,湿了。

他出身大家族,为最天才的符咒师。衣香鬢影,谈笑风生,玩的是文字游戍。

可是,原来,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只要想到她,他的心里还是会疼。干涸的眼里,还是能流出泪。熄了蜡烛。任自己回忆,如黑暗,把人扯入深海。还是在初见的月照松林。

距离那里并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处风景名庐山不归路

月光静美。

他吻上她的唇,并向她求婚。

画艺修为再高,此时的她还是像一个平常少女一般,眼里,水光嫣然。

“沈先生,我不该答应你,可是……”

她没有说出,他却听出了她的可是。他笑了,拥紧她。不管那藏在眼梢眉间的珍惜,她能不能读懂。

“星燕,我不在乎你的时间长短,我希望我的娘子是你。一年是一年,一天是一天。”

“请原谅我的自私。“李星燕轻轻哭了。

那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泪。其实,自私的是他。她本来就是翩然在这世间里的一只蝶,她天生的缺陷,让她的美更加极致。

因为短暂,所以美。刹那芳华。他捕捉了她。却不懂珍惜。

那时,他在对符领悟的上,她在画界里,都是最瞩目的星,但对于爱情来说,也许他们都太年轻了。

还记得那一天。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此生唯一的一次。

他一巴掌狠狠掷到她的脸上。“为什么瞒了我?”

李星燕睁大眸子,沉默了一会淡然的说:“你刚才说什么?”她淡淡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星燕,何必明知故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高璐娜当时给送我的水晶琉璃冰魄戒指,而你竞然把它丢了出去?”

他冷笑。

“你认为李星燕是那样的人?'她轻声问。他唇边的嘲弄的弧愈大。

“沈先生,她送这个东西给你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很谈得来的朋友了。”李星燕轻轻笑,笑意里有几分凄凉。

那时,他还没有成名,没还没领悟符道。

家中富渥,在繁华的加霓里,有着数套价值不菲的豪宅。他却只在一个偏僻乡下的草屋居住。

虽远不及自己的家里奢华但也雅致舒适。

那时,与李星燕也还没有正式交往。

但庐山不归路一见,两人已成了投契的朋友。交谈之下,发现二人同在一个乡里生活,更促进了这份情谊。

回来以后,经常见面。便成了很好的朋友。

李星燕是个古怪的人。

她的画全部用于修炼感悟画道,即使画好也并不卖出,但她身上的银子却永远不多,她只是当了她的画,将钱分给穷苦人

自己只在外面搭了一个小木屋过日子,埋头画她的画。

记得第一次到她的家。

那地方,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吃惊过后,他打趣道:“李星燕你不是怕我对你这天才有什么宵小之想吧,把好东西都藏了起来。”

那时,他还只是叫她李星燕。

李星燕红了脸,头轻轻垂下,随后,返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的指,不经意碰上她的头发。微微的颤栗便在他心头划过。

那是他一度以为死寂的感觉。自从那个叫高璐娜的女人离他而去。

高璐娜是真正的大家族,如果说,沈家的势力算大,那么,高家的势力不啻沈家十倍。

这意味着,高家掌门人并不答允高沈二人的恋情。

高路娜是沈尘漓的初恋。他深爱着她,高璐娜却为了成全父母,嫁给了一个炎精灵。

会心动,也许,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李星燕,这样一个简单而美好的人。

他心疼她在外面的生活,甚至给了她他家里的地址。他经常闭关修炼,便让她随时过来画画做饭。

她对自己的事情迷糊随意却帮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有时回来,她已经不在,但那个房子,处处氤氲着她的气息。

还没开始交往,却在心里萌了芽。

终于,在后来再次的庐山不归路同游里他情不自禁吻了她,并向她求了亲。

再后来,他毅然,携她回了家族。她的身体不好。

他们之间,经受不起太多的聚少离多。只是,他万没有想到,在往昔那段温馨的日子里,她在他家,将高璐娜给他的水晶琉璃冰魄戒指丢了出去。

她不算很美,但一道眉,是新月弯弯。看她此刻眉间沧桑,没来由,他心里一疼。

过往如烟尘。

只是,她的欺骗还是惹火了他。伤人的话就此出口。

“李星燕,我看错了你。那时,我们还没有交往,如果,你没有做这卑鄙的事情,也许,我今天的娘子并不是你。

李星燕的脸刹时苍白,一双眼睛静静凝了他片刻。

你的眸,怎能还如此清澈纯净?他冷笑烁黑的眸里是烈烈的怒火。

李星燕看着他微笑,眼泪又串串簌簌而下,湿润了眼脸。她颤抖着哭泣着,他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又何必在此刻矫柔造作。末了,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脸望向这个比她高大很多英俊而冷漠的男人,她的丈夫。

手轻轻执起他紧握成拳的手掌。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

纠缠间,有些微红浮出,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将水晶琉璃冰魄戒指安在他的食指上。

“沈先生,把戒指收好了,别再遗失。

门口,传来了一丝动静。

一个小脑袋怯怯探了进来。

“祖母让我来问,你们在说什么,吵吵的。”

“雪宝乖。”李星燕抬手擦擦眼睛微俯低身子,朝女孩张开双手。小女孩张嘴笑了笑,矮矮的身子钻了进来扑进娘亲的怀里。

那是他们的独生女儿,沈芊雪。“娘亲你出去看我画的画吧。“好。”

“咦,娘亲你哭了么?”

“雪宝看错了,没有。”

沈芊雪搂上李星燕的脖子,小声道:“我有看见的,看见爹爹很凶,咱们不理他。“好,咱们不理他。”李星燕一笑,抱起了女儿。

沈尘漓脸色一沉,把沈芊雪从她怀里夺过。“雪宝,你懂什么是放羊的小孩对吗?”“说谎,坏孩子。”沈芊雪被父亲手臂的力度勒得生痛,低低道,有点委屈。

“要以后要做诚实光明磊落的人,知道吗?”他皱眉,对女儿道。沈芊雪没有顾得上理会父亲的话,一双乌黑的眸只映着娘亲的脸。

她的娘亲微微笑着,却满眼晶莹。微笑着落泪。“爹爹,我不要你抱,我要娘亲抱。“沈芊雪扭了扭身子,皱起两道眉。

他一怔,看着那双和妻子相若的眉眼。李星燕淡淡道:“女儿,给我。”

他放了手。

沈芊雪跑过去,依偎进李星燕的怀里,抬起胖嘟嘟的手去擦她的泪。

“雪宝,以后,最好遇见一个他第一个便喜欢上你的人,这样你就少受点苦。”李星燕亲了亲女儿的脸颊,轻轻道。

沈尘漓声音低哑,“你很苦吗?李星漓没有抬头,只是凝着女儿。

“第一个?“沈芊雪嘟嘟嘴,“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娘亲,你帮我看吧。”

“有一天,当你遇见了就知道了。”李星燕咬唇,笑了笑,“娘亲加油,争取到时能帮宝宝看。

“为什么要加油?“沈芊雪不懂。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世间除了降生,还有死亡。非人力能为。

李星燕没有说话,哽咽的她再也无法说上什么,只把女儿往丈夫怀里轻轻一放,走了出去。

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妻子满脸的泪,沈尘漓满腔的怒火,突然变得萎靡无力。他们相敬如宾地过了一段日子。说不清什么心绪,他联络上高璐娜。彼时,她已成亲,又已经被休。

她说那时,她一直在等他,直到绝望。结婚以后念念不忘的还是他。最后,她选择了被休。他的心,更加凌乱。

有一天,只有他和沈芊雪的时候他的女儿爬上他的膝盖,悄悄问他:爹爹,你是不是不喜欢娘亲了?“她常常哭。”

连女儿也知道她常哭,可是,他不知道。他居然不知道。他的娘子一直在他背后流眼泪。

如果她不那么的骄傲和倔强,向他说,哪怕,一句轻轻的对不起。那晚,同床衣角也不曾沾对方的身。

他没有睡意,哪怕一丝一毫。她辗转反侧了数次,他一次不漏,听得清楚。

睡到半夜,他听到她悄悄坐起的声音。虽闭了眼睛,但他知道她正俯下,深深凝着她。

终于,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额,他的眉和眼。细细的是她的呼息。浅吻,印在他的唇上。伴着的,还有一抹凉意。那是她的泪吗?

他突然想到,与其说是他陪她走过了这些年月,不如说是她陪伴了他。

是她给他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不是高璐娜。

命运在翻覆着每个人的历程给了他和她缘份。

被子下他的手在挣扎。

如果,当时,他伸手把她搂进怀中,那么后来的结局是否已悉数改写。

他的倔强和自负,最终让他错过了她。那晚以后,他再也没能看见她的笑抑或流泪。

她留了一张字条。沈先生:我去庐山不归路写生,少时就回。请好好照顾我们的雪宝。燕。

当她猝死魂飞魄散的噩耗传来的时候他似乎有一丝意料之中,又似乎全无所觉,仿佛那报讯的人,不过在撒一个寂寞的谎。

梦醒以后,其实,他还能看到她。

看她对他微微一笑,像数年前,在她那个简陋的家中,她红了脸,垂了眸对他笑那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如初见。初见,总是美好。

寂静过后,他疯了一般,告诉给在当地处理后事的下人,让任何人都不要碰她的尸身。

他与她唯一的女儿躲在她祖母怀中,紫黑的眸恐惧颤栗地看他像疯子一样把家里的东西尽数砸碎。

后来,他的老岳父也过来了。李星燕的母亲和姐姐,很早就死掉,与她一样,猝死于心脏缺失。

那是她家族的遗传病。

他们在他耳边说什么,那焦虑又忧伤的神色,他全然听不见,让他最终安静下来的是他与她唯一的女儿。

那双紫黑清澈得像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那双酷似她娘亲李星燕的眉眼。

终于,在庐山不归路,那个小客栈,他看到了她。再次看到了她。

她轻伏在窗台前的木桌上,窗外是庐山如梦湖。

满室是凌乱的画稿。每一帧,都相同。

折了翅的蝴蝶,丑陋的躯干,横卧在一泓秋水前,望眼欲穿却无法飞渡,永永远远。

断了翅的蝶,除了死是最好的归宿,还有什么。

庐山如梦湖在那边,李星燕在这边。沧海蝴蝶。望着那一池子的泪,她的眼睛,没有合,仿佛在等待一个什么答案。

又或许永远也没有答案。最爱的人的心,她也许曾笃定,但如今,她困苦,迷惘。

在场的人掩了面,她的死相可怖吗?其实,并不可怖。恰在微光月,尸身并未腐败。

一双眸,睁得大大的,仍一如当初的清澈。

他突然不敢仔细看她的眼,怕在那里面看到怨恨,怕她带着对他刻骨的恨堕入轮回。

小小的房间,这时,挤满了人。只有她在绝望和寂寞中死去。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他的娘子。还记得,那天,他对她说,我希望我的娘子是你。

呵呵,是他把她逼死。颤抖着把她的头抬起,搂进怀里。像当初做过了千百遍一样,只是啊,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叫他一声“沈先生”。

永远也不会了。也早没有了永远。

眸光跌坠在那张小木桌上。宣纸上面仍是虫子。他突然怔住。纸上,还有字。

炭笔写成,歪歪斜斜。当时,她手里只有这支短短的笔。她的画是鬼斧神工,有人这样说过。其实,她的字并不漂亮。

在她弥留前,费了心力写的,还是很丑。“司梦忱,帮我。”

后面还蜿蜒了些炭屑,未完的话。却绝无关他,或者是他们的女儿。

万丈的心疼和悔意之外,怒满腔的烈火,他突然很恨。对她切肤刻骨的痛恨起来。

李星燕你是用这个方法逼我去恨你,把你记一生一世吗。还是说,你的心里,其实最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司梦枕。这个男人的名字,他知道。

她的事情,从不瞒他。那是,在她与他人相识以前,追求过她的男人。红圣双生龙王传人,拥有双重人格,因为意识早出现0.01s是哥哥,弟弟平时隐藏起来,有着银色头发。晚上出来或者发怒的时候出来,名叫司夜貘。

她曾对他说过,那男子很好。他笑着问,为什么她最后选了他。

她也只是笑“沈先生,让李星燕保留一个小小的秘密吧。”这个秘密就是她嫁了他,其实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是吗。

李星燕。你很好!办完她的丧事以后,他把自己困在她的画室里。

其实,成亲后的她,已经鲜少画画。

她把她的心力花费在他身上,在他与她的女儿身上。他虽己成名但交游广阔,早年朋友众多,也非泛泛交,平日里多有来往。

有时想想,她其实也不容易。她是最出色的画者却羞涩,也不擅交际,只会埋头画画,不像高璐娜。

她便跟在他背后,静静看慢慢学,帮他招呼,操持一个家。

沈芊雪似乎很笨拙,继承不了父亲的智慧,也没有母亲的天赋。很多友人来拜访,都摇头叹可惜。

李星燕却执拗地陪伴她的小女儿去一笔一笔学,去画。

从最初简单的临摹,到最终繁复的抽象。

她的好,在他的脑里,心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他很疼,很悔。却又对她愈加痛恨起来。

因为她的好,因为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写下的不是他的名。

也许,是他们女儿的名字,他还会好过一些

她死前可悲的疑问,此刻似乎也变成了他的疑问。

李星燕的心。你的心。又是什么?

最终,他把高璐娜接了过来,像中了最毒的蛊咒,做了一件最疯狂的事情。不知是因为他恨李星燕,抑或,他真的那么爱高璐娜。

那时距李星燕的忌辰不足一年。没有仪式,只是全家人一顿简单的晚饭。

高璐娜笑,“尘漓,我已经满足。”他突然想起,,李星燕笑弯了一双眉眼,细细柔柔地叫他“沈先生”

饭桌上,他的老岳父当然没有出现。他的父亲已经故去。他的母亲沈芊雪的祖母那个一直温婉的大家闺秀,一言不发摔了碗筷,离席而去。

那是她今生发过的唯一次脾气。李星燕的姐夫微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他望向他的女儿,他只想看看她。

沈芊雪躲在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丫鬟怀里,紫眸定定盯着他,嘴唇抿得很紧,很紧。

他伸手想把女儿抱进怀中,沈芊雪便死死瞪着他,只往丫鬟怀里钻。

她似乎还不太得懂死亡是什么。可是,她知道娘亲不回来了。有一个女子将代替娘亲和他们一起生活。

“雪宝。“他苦涩了声音,再次伸手去搂她。

沈芊雪低叫:“爹爹,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他一惊,他的女儿再也不愿意当他的宝贝了吗。

手僵硬在空气里。他长叹,良久,柔声道:“你讨厌爹爹和高阿姨吗?”

沈芊雪飞快地摇了摇头,小声哭道:“娘亲以前就说了,有一天,她来了,也不要讨厌她。”

女儿的话,有一点模糊。他却听明白了。

他浑身一震,怔愣住,直直看着女儿红了眼眶奔出了大厅。那一晚,他和合璐娜迟来了多年的新婚之夜,他没有碰她。

那时,他们还年轻。

高璐娜低声道:“我等了等了你很久,还可以一直等下去。”他突然想反驳她,“你不是等不了嫁人了吗?”

又或者,他该把她搂进怀里,细语温存。毕竟呀,这是他的初恋情人。他的执恋。

偏偏,满眼是李星燕对他微笑的样子。

后来,也一直没有碰她,一直到李星燕一周年的忌辰。

如果,在李星燕的忌辰,那个男人没有出现的话一那他会不会错过了真正的李星燕呢。

可是,没有如果。

世事,不过是老天的棋盘,该到那一步,就那一步,半点差错不出。

那是一个暮霭的清晨。李星燕一年的忌辰。在家里设了个小灵堂,让彼此的亲属好友来拜祭。

来的都是他的亲朋好友居多。他的老岳父没有过来,老人家恨透了他。姐夫来了。

还有少数几个超级强者也来了,却也并非李星燕的挚友,只是纯粹喜欢这位画者。

他突然发现,他的娘子朋友很匮乏。她的生活重心,在嫁他之前,是那个简陋的小房间,还有画。

嫁他以后,是他,他们的女儿,还有他的母亲。

他心里的恨,突然减了,像风干的画布那上面的斑斓色彩黯淡了少许。

高璐娜捏捏他的掌心,走过去把李星燕的画像挂到灵堂那白色布幔的中央。周围,是沉静到教人心里发闷的气氛。他悲伤又锐利的眼,四处搜索,有一小人儿不见了。沈芊雪的祖母,两鬓花白的安静女人也走了出来。

仪式要准备开始。

一抹矮矮的身影,却飞快地穿过人群她怀里抱了什么东西,在肃静沉默的众多身影里穿梭,偏着头,严肃地皱着眉,似乎在找什么。

“芊雪,不准失礼!过来爹爹这边,今天是你娘亲的忌辰……”他低斥了一声突然闯进的女儿。

沈芊雪幽幽看了他一眼,最后脚步落定在李星漓的姐夫面前。那同样英俊温润的男人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叔父,你抱我。”她仰起小脑袋,央求道。男人慈爱一笑,把她抱了起来。

“去那边。”小指直直指向灵堂中央。惊诧了所有人。他喝斥道:““雪宝,你在胡闹什么。“恼怒着走了过来。李星燕的姐夫却轻轻摇头,并没有把女儿交还给他。

他苦涩一笑,也许,这男人也从没认可过他把高璐娜接过来的做法。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把她径直抱到那灵堂中央。有人倒抽了口气,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在叔父的怀抱里,沈芊雪凝着那幅娘亲的画像伸手把它拿下。

她原本矮小,够不着。那幅画跌落在供桌上,那细碎的响声,高璐娜微微变了脸色,那是她亲手所挂。他想,他该伸手搂住身边这个女人,不让她如此难堪。手,却始终伸不过去。

那横卧在供桌上李星燕的画,她的眼睛,淡淡看着他。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触到他娘亲眼里的泪意,还有四周那浅浅淡淡的声音,夹集了一抹又一抹的惊和叹息。他凝神看了过去,却倏然震住。

沈芊雪伸手去够,想把她手中皱褶的画纸放到原来那画像所在的地方。

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只是一幅炭笔素描。却足够动人。清淡的眉清澈的眸温柔而羞涩的笑。那是沈芊雪的娘亲他的娘子。

被封存在这张画纸的她像极五月最绚烂的鹫尾,一瞬间,绽放一世的美丽夺目。

原来,长相只属清秀的她,也可以这么美。

原本的画像,一下逊了颜色。

十年磨一剑。李星燕的画,不是绝笔。她教会了她笨拙的女儿。他想起前年的明晨月。一家三口到郊外看星星,看星光璀璨河汉渺度。

沈芊雪在李星燕的怀里,拿了张纸,埋头不知画着什么。

李星燕便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里,有着她,还有着他们的她。沈芊雪画着,鼻子皱了皱,把纸揉成一团,扔得老远。

“娘亲,我明明已经可以不用画工笔画了,为什么你还要我画?”李星燕轻轻一笑。

“工笔白描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雪宝,你知道吗?就像最厉害的厨师,即使只是一道水煮豆腐,最平淡无奇他也能做出比任何一样昂贵的食材更美味。”

沈芊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怔了怔,随即灼亮了眉眼,嘴角的笑有几分慵懒。

“燕,按你这么说,有一天,工笔也能胜写意?”李星燕的眸流光溢彩。

“沈先生无所谓哪个胜哪个。功夫到,即使是最简单的白描工笔确实能比过写意。画的高低,不看表达方法,从来,只看人。”

“那燕大画家你做到了么?“爱看她眉间灼灼的自信模样,他的唇边溢满了笑,星辰般华美的眼眸也映满她的颜容。

眼里的怜爱毫不暇饰。即使成为他的娘子多年,这一刻,李星燕还是羞涩着低了头。

“为什么要拿吃的作譬喻。”他的笑声更放肆。

李星燕微嗔,“因为你的宝贝女儿比较爱听这个。

他一愣,笑的有些微微哑了

“雪宝,去把你扔的垃圾捡回来。”

沈芊雪嘀咕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娘亲的怀里钻出,兴冲冲的奔进矮矮的小草丛中。

“我的女儿不也是你的吗?”

他低哑道,然后,俯身深深吻住他的娘子。

原来,他们也有过这么多平淡但幸福的时光。

也许,与她一起的日子里,他一直都很幸福。

对她的恨像飘散的絮一样很大部分,突然,不知去处。

“可是,叔父,我没有这个。“沈芊雪想了想,难过地说,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刚才那跌落在桌上的画像。

她的声音清亮,众人不禁望了过去。

抱着她的男人也一怔,低头一看,随即明白她所指。

相框。

有声音突然传了进来,一点低沉,几分沙哑。

“小雪我给你买,好不好?”

沈尘漓皱了眉头,望向那不速之客。

一个男人排开人群走进来。他一身白色西装笔挺,头上戴着白色礼帽。左胸绣着一个白骷髅。配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旁边还有一个弯弯的月牙,面貌俊朗,眉宇间蕴满书卷的气息,但那眉目清冷,整个人仿佛从最酷寒的地方走出来。

“请问阁下是?”早有管家上前礼貌咨询。

那男子嘴角噙起抹冷笑,挑眉道:“沈先生,在下司梦枕。”

他心里像被什么钝器狠砸了一下,震惊愤恨不已表面却偏生要平静无垢。

“司先生?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他大步上前。

厅堂中间,两个男人站定。一个气势赫然,一个冷傲深绝。可是,他们要争的人,已经不在了。

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上天知道,还是,确实还有谁在乎。

“如果这是李星燕的灵堂,那么司梦枕便没有走错。“司梦忱冷冷一笑,“沈先生,听说李星燕临死前写下我的名字。怎么?我没有资格来拜祭她?还是说,那深爱着她却又他娶的人更有资格?”

在场少些熟知李星燕死时情形的人,便都刷刷看了过来。李星燕的姐夫蹙了眉,抱紧一脸好奇,正圆了眸转望的沈芊雪。

“今天是我娘子的忌辰,请不要滋事,否则不要怪沈某不谙待客之道。”他沉声道,带了几分狠戾。司梦忱扬眉一笑。

“娘子,多么冠冕堂皇又好笑的措辞。”

面对这个李星燕临死还惦记着的男人,沈尘漓的怒火其实早已几乎把他灭口,只是良好的教养和多年的游历打滚使他死死压抑住。

“把这位来历不明的司先生请出去。“沈尘漓厉了声音,冷冷对几个家仆下命令。

司梦枕邪邪笑了。“走?说完我想说的话,我自然是会走的。如果这里不是李星燕的灵堂,我一刻也不想留。

高璐娜走上来,挽住沈尘漓的手臂,担忧地看向他。沈尘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又把她的手轻轻放下。

司梦枕嘴边那抹嘲弄愈加深刻。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他的娘亲慢慢踱步过来。

“请问司先生是来拜祭我儿媳妇的吗?”老人语气平和,问得礼貌,却风范卓然。

司梦枕微敛了眉,对着老太太弯腰一躬态度恭谨。

“老祖母好。

老太太点点头,轻声道:'那请司先生随老太婆过来上支香吧。”

她又转向沈尘漓,语重心长,“尘漓,过门门即是客,今天是李星燕的忌辰。”

沈尘漓上前扶过娘亲,对侍立在一旁的管家递了眼色。那管家立刻过来扶住老太太。

“尘漓,你要做什么?“他的娘亲厉声道。

沈尘漓冷冽而笑,眉梢是十分的危险诡魅。“把司先生请出去。”

司梦枕却神色不变,只徐徐击了下手掌。

一个同样穿着正装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手上拎了一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子。

“沈尘漓,这是当日你对李星燕做的。今日,我替她还给你。”

司梦枕迅速拿过那袋子,猛地扯开,又从袋子里抓了把什么,奋力一扬。瞬间,空中扬起无数信封,却色彩斑驳。有一些狠狠掷落在沈尘漓的脸上。

在场的人,无不惊骇莫名,不知那司梦枕何意。沈尘漓怒极反笑,手微动,捏抓住其中一个信封。今天的一场架,已是势必。到此刻,沈尘漓才看清自己的心魔,他如此痛恨厌恶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李星燕死前还念着的男人!

只是,当眼中余光碰触到手上的信,沈尘漓神色一变,身子往后,竟踉跄了一步。那上面是李星燕的字。

他娘子的字迹,他怎会认不得?尘漓收。信封的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数字:49。沈尘漓竖皱眉心在也无法伪装

怒火和疑惑,上前一把抓起司梦枕的衣领,沉声道:“怎么回事?”

司梦枕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色,讥讽道:“沈先生你也识字,何必问我?难道你不会自己看看李星燕给你写了什么吗?”

沈尘漓咬牙,良久,袖手挥开了司梦枕。手颤抖着撕开了封口。

脑里却是当日李星燕,把那她私藏起来的高璐瑶给他的水晶琉璃冰魄戒指丢出窗外情景。

沈尘漓心里的惊栗不安,像被什么捅破了,一点一点浮了上来。

“慢着。”

司梦枕突然止住他,微微一笑,“在看李星燕的信之前,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沈尘漓猛地抬头,冷笑,“司阁下,还有什么关子没有卖,请全部端出来!何必这样藏藏掖掖,不嫌好笑吗?”

司梦枕轻嗤一声,目光濯濯,凝向前方沈芊雪手中捏皱的画像。

打这男子进来,众人看他多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现在却见他眉目深凝眸里飘着浅浅浓浓的悲伤一时怔愣。

“李星燕,对不起我终于还是辜负了你的所托。“司梦枕轻轻笑,笑得漫不经心。

明明那样的没心没肺,却似乎有一股凉透到心末的悲痛被什么重重束缚住,怎么也挣脱不出。

“百年以后,司梦枕当亲自向你请罪。静静吐出这一句,那男子又转向沈尘漓。

沈尘漓,丢掉水晶琉璃冰魄戒指的并不是李星燕。”

沈尘漓大震,身子微微一晃.“不是她又会是是谁?随即,厉声道:“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司梦枕放声而笑,他的声音沙哑听在众人耳里,便觉嘶哑难忍之极。

末了,司梦枕走到老太太面前,温声道:“老祖母,您记不记得李星燕曾交给您的一个戒指?那是多年前,高璐娜给您儿子的。

老太太蹙了蹙眉,又轻轻点了下头。“那戒指怎么了?”“妈,那枚戒指是李星燕交给您的?”

沈尘漓以为他再也无法说一句话,但他听到自己平静地问了。那声音,居然可以镇定得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母亲,微叹了口气。

“是,是她交给我的,说起来就是你们吵架的那天。”老太太想了想,又面色凝重颤道:“难道你们是因为这枚戒指而起的争执?”

“当年是您扔的戒指?”沈尘漓咬紧牙关问道。老太太颔首,又轻扫一旁脸色惨白的高璐娜一眼。

“那年,我想去看看你,你又在闭关修炼,星燕替你收了戒指,后来,我看到了李星燕,她在帮你收拾房子。将戒指给了我”

“说实话,开始,我并不喜欢她。她不会说话,也不大会做家务。但她这人做事却仔细,我从没看过这样认真的女孩。那天,她给我做了一顿饭,当然手艺也不好,她似乎不敢和我同桌吃饭,给我这老太婆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就逃也似地走了。”

那是有关他母亲和李星燕的回忆,老人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凝了点笑。很快,她话锋一转,冷了声音。

“我把戒指收了起来,并没有错。尘漓,李星燕配得起你足有余,我只承认这一个儿媳妇,而绝不是那个摇摆不定的贱人寡妇。

高璐娜双目早蓄满了泪水,她死咬着牙偏过头。

“你们成亲后,我看你对她也爱惜有加,你们又有了芊雪,这戒指到底是我的一桩心事,毁掉,我不屑为之,那天,我把它交给了李星燕,让她丢掉,她不是别人,她是你沈尘漓的娘子,她有这个权利。”

他的母亲还说了什么,他已再无法听进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他摔得鲜血淋漓,那痛却还痛不出。

“你认为李星燕是那样的人?”那天,她苍凉的反问在他的脑海反复回荡,他嘶吼着痛苦地抚住头。

她眼底的悲苦,那无处可诉说的痛,被最爱的人质疑的痛,现在也一下一下凌迟着他,把他切剥得体无完肤。

是啊,戒指,是李星燕当着他的面丢的。

她如果要瞒他,为什么还要当着他面丢?他和她还分别有一个紫檀小柜,那才是他们各自秘密之所。

当日,他就这样狠狠用手掌扇到她的脸上,任怒火遮蔽了眼睛。他甚至想也不想,就全盘否定了她的人格。

他还说:如果,你没有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那我的娘子也可能不是你。

呵呵。李星燕。为什么你不争辩。只那样静静承受。为什么。红了的双眼,早骇了所有的人。有些人甚至后退了数步。只有司梦枕还满眼冷笑看着他,似在嘲笑他的可怜又可悲。

沈尘漓嘶哑了声音,跌撞上前,紧紧揪住那冷傲男子的领子。

“我是她的相公,为什么这所有这一切,她不跟我说,而要去说给你听?”

司梦枕冷冷而笑,笑罢,甩手狠狠推开了他。“说?”男人翘起了唇,满脸悲凉和讥诮,“她怎么和你说?你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她,动了大怒,难道让她跟你说是你的母亲所为,而非她?让你竭斯底里的去对待你的亲娘?”

“再说,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司梦枕一字一顿,话语带着无比的恨意从牙缝里迸出。

“没有意义!沈尘漓,沈先生,如果你足够爱她,你根本不会怀疑她。你一旦质疑了,这些年她的付出,从那一刻起,已经不复任何意义!别忘记,李星燕再以你为天,她也还有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可怜的骄傲和自尊。

“她是一个最出色的画者,可她也是一个女人,你有想过吗?”

“她的苦能和谁说?嗯,她那风烛残年的老父?你的母亲?还是你们无辜的小女儿?她没有朋友,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沈尘漓凄凉一笑,心,仿佛被人彻底掏空,什么也不剩。

李星燕,温柔如你,性子也可以这么的刚烈。不。由始到终,错不在她。

沈尘漓,确实是你亲手把你的娘子逼死。“她只要和我说一句……”咬了牙,沈尘漓喃喃道,身子往后,簌然摇摆。

高璐娜上来扶他,沈尘漓低吼一声,狠狠地挥开她。她怔怔看着他,美丽的眸里盛满了哀怨。

仿佛知道,这一辈子,她再也无法等到他

错过就是错过。他错过了李星燕。而她,错过了他

“你说,只要她和你说一句,“司梦枕轻了声,“她没有说,但其实她一直在等,等你的相信,等你发现她没有隐瞒你。可是,她等到的却是你去联系你旧日的情人。“

“知道为什么是庐山不归路吗,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也是直到那时才收到她的信,知道了始末。以她的性子,不到万分的悲痛,断不会写信告诉我这些事。信里,她还说,她在等。

“沈尘漓,我这一生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尊重了她的选择。她知道自己活不长,所以当初没有答应我的追求。但是她说,她碰到了你,她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司梦枕冷笑。

记得那时,问她,为什么她最后选了他。她浅笑斐然,“沈先生,让李星燕保留一个小小的秘密吧。”

沈尘漓的心被掏空,撕碎却还有一股悔意铺通天盖地卷过他,透骨的疼痛,吞噬着他每一根神经。

永远风度优雅的他,在所有人复杂又慨叹的目光中泪流满面,痛苦地弯屈下身子,再没有了往日一分一毫的气度和洒脱。

狠心拖欠了她一年的泪,现在,统统归还。在那个小客栈。那天。浓浓的悔恨,逃避,嫉妒,痛恨,让他放弃了好好看她最后一眼的机会。如果,可以再一次,他必定好好去看看她的一双眸除去痛苦,是不是对他还有一点点的情,在他那样伤了她以后。

到这时,他才算真正读懂他的娘子。在明白原来他所谓的爱其实浅薄愚蠢后,现在,重新,深深地爱恋上她。

可是,迟了。永远地,迟了。突然想起那宣纸上,她留下的未完成的字句。

“司梦枕,帮我”

沈尘漓踉跄着上前,颤声问,“司梦枕,她临死前写下你的名字,要你帮她做一件事情。她还有什么遗愿没有完成?”

“求求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她完成!我一定要帮她达成!”沈尘漓像疯子一般去低喃。

司梦枕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要你的命呢?”沈尘漓淡淡而笑,眼里已没了焦距,只剩一泓黑暗。

“命,如果她要,我心甘情愿。司梦枕扬声大笑,清冷的眸,流光潋滟。“命?她要你的命做什么?她要司梦枕做的事,司梦枕违背了她的遗愿,但也替她做了。”

凝眸在那散了一地的各色信封上,司梦枕紧紧闭上眼睛。

“地上,是她分别写给你和小雪的信。100封,时间是50年,她让我每年给你们寄一封,很俗套吧,李星燕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在庐山不归路把信全部寄给了我。到死,她始终惦记着这事。她知道,一旦她的死讯传出,我一定会过去。

时间为50年的信?因为,她害怕他和女儿悲伤?

每一封都标记了时间,像他手上的这一封。

49。沈先生。

耳畔,是她浅浅的声音,她轻轻笑着。紧紧捏着手里的信,颤抖着要把它打开

眼前却是沈拓从怀里掏出,递过来的一张信笺。

男子冷冷道:“这单独的一封,是她写给你和小雪的。

眼角纹路浸泡的泪还没干,十多年过去,那天在灵堂上的回忆还清晰得叫人心悸。

沈尘漓站起来,走到窗前那小木桌前,手抚摸_上去。

那封写给他和沈尘漓的信。这么多年,他早已一字不漏记了下来。

沈先生:

我是一个天生有残缺的人,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生会有一个家。在遇见你之前,我只是想,在我有限的时间里,能画多点画,不怕你笑,我的画能卖一点钱。把画卖出去,我就有钱可以帮助一些人。

我也有过怨恨,可是转念一想,上天虽剥夺了我的时间,却给了我画画的能力。最近一段时间,我常想如果我的画画多了,会不会不值钱了,都说孤品难得。

呵呵。不好笑是吧我也觉得。沈先生,赏脸笑一个吧。我最喜欢看你的笑。

沈先生,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听你的朋友说过,高家小姐很美,但我知道,即使你和我成亲你的心里一直还有她。

她是你的初恋情人,就像你至于我。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至于另一个人,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就像我妈妈至于我爸爸,我姐姐至于我姐夫。

高小姐至于你。听说,她被休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把她接过来吧。自己说出来也觉得好笑我其实很嫉妒很嫉妒,但我想有一个人能够陪你,能照顾雪宝和你的母亲。

沈先生,其实一直想问你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位置?

雪宝:

我的雪宝,娘亲爱你。可是,很遗憾,娘亲没能给你美丽的外貌和聪明的脑袋。

娘亲就要走了,也没什么财富能留下给你。

但娘亲教会了你画画;而你很乖巧,有一副好性情。这两样是娘亲这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美貌,会随着时间褪色,过于聪明,会易于计较,自己难免郁结。

可是,技艺,却是没有人能拿走的。你可以倚仗它生活,用它还有你善良的性子去遇见一个懂得欣赏你的人。

娘亲多么希望,将来,你能遇到一个他第一个便喜欢上你的人。你至于他,是唯一。这是娘亲对你最深也是最后的祝福。

沈尘漓的泪水,跌落在那桌上。“司梦枕,为什么挑了这个时间来告诉我?“那年的灵堂他追问那个邪魅的男子。如果,他早一点知道,那么,他绝不会再接纳高璐娜。

司梦枕轻笑,一字一顿,语音沙哑却飞扬。“我要你娶回你的旧情人,完了心愿,却一辈子痛苦。”

“沈尘漓,你配不上李星燕”。

我和你哆唆得已经够久了,白眼狼。司梦枕走像沈尘漓,拽起沈尘漓的领子,沈尘漓呆滞的看着司梦枕,司梦枕一字一句的说道:听好了,我恨不得让你立即去陪她,但这实在太便宜你了。

你就好好品尝这份负罪感,直到死为止,给我用一辈子来赎罪啊!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听到过那男人的音讯。但那个男子,他知道,他要活着,必也一生精彩。实际上,他比自己更配得上李星燕。

李星燕的忌辰前,他没有碰过高璐娜;那以后,沈尘漓也再没碰过她。

高璐娜等同守了一辈子的生寡。沈尘漓曾让她离去,但她哭着求他,不惜以死相胁。他们便这样一起生活了多年。一起,但爱与不爱,却是自知。

前年,高璐娜问了他那个问题。沈尘漓微笑着告诉她。

在沈尘漓娶李星燕的时候,他以为他还爱着高璐娜实际上,李星燕的死,终于让他知道,不管在李星燕生前,或之后,他的心里,便只有一个女人。

他的娘子。

高璐娜也因此病倒。

没有告诉沈芊雪他和高璐娜之间名存实亡的关系。就让他与她的女儿一直这样恨着他吧。

直到他死亡。

也让他在剩下的时间里,无尽的后悔和疼痛中去追忆那曾经的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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