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璋追到医院大门外的时候，江杉已经穿过马路到了对面。
那里几乎清一色的花圈寿衣店，也不见有什么主顾进出，显得冷冷清清。偶有几间门面做些药店、超市之类的其他生意，人气倒是很旺盛。
李含璋一直想不明白，医院里病人虽然多，却不是都得绝症。而且最多的明明是病人家属。这一带人口往来频繁，做点活人产业几乎稳赚不赔钱，为什么总有人想不开非得去发死人财。
不过他也懒得去想，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只是用目光跟随着江杉，亲眼看到那家伙走近一间店铺不见踪影，于是他赶紧穿过马路跟了上去。
店铺上面挂的黑白牌匾让李含璋觉得很晦气，可是江杉进去后一直也不出来，要是他只在门外等就显得自己有点怂。
暗自咬咬牙他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我＊！就算是做死人买卖也没必要非这样吧？这么黑！！
李含璋心中暗叫后悔，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鬼屋！
他进来才发现，这店铺的窗户被堵住了！当门关上以后，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那可怜的小灯，比枣大点有限。阵阵冷光从那里散发出来，非但不能给他安全感，反而让他觉得气氛更加阴森。
整个店呈长条形向里面纵向深入，最里面的灯光倒是稍微好些，可以看见那里摆着柜台，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外面站着一个。从那背影来看，站着的那个应该是江杉。
怪异的是听不见这两个人说话，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李含璋甚至有点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人，迟疑着自己是应该走过去还是应该赶紧离开。
玛德……不会是故意整我吧……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有点黑而已。
心中安慰自己，他慢慢向里面挪动脚步。随着不断深入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两边堆放的殡葬用品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些别的“东西”！特别是靠墙立着的那几个纸扎人，它们好像正在用眼神跟随着自己前进……
有了这样的念头，李含璋不知不觉地就顺拐了。他就这样用别扭的姿势蹭到柜台前，心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你怎么又跟来了？这家伙一定得这么问！而且肯定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李含璋已经预料到了，也早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答案。
然而江杉没理他……此时，江杉正直勾勾盯着柜台里面的老板，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来了。
那老板出乎意料的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手捧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一手拿着针线。也在用同样呆滞的目光紧紧盯着江杉。
这两个人一直就这样，“含情脉脉”地对视着，气氛诡异的要命。
李含璋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气氛！
“咳！老板！！”李含璋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
店老板这才把目光转向他：“嗯？什么？”
“你家纸扎人不错！我想买一个送给我爹！”
“哦，对不起，我家纸人都是童男童女，不单卖，要买的话最少一对儿。”
“一对儿多少钱？”
“一万五。”
“疯了你！”李含璋吓一跳！“你就不如去抢！”
现在他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做死人生意了。真特么暴利呀！一万五得买多少纸啊！
“呵呵，都是我亲手扎的。”
“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化成灰！”李含璋撇嘴。
“……你说值吗？”老板突然把看向江杉，似乎想让江杉说句公道话。
江杉这时候也活了，微笑点头：“别人家的不敢说，你家的……值这个数。”
“……”李含璋吃惊看着江杉，摸摸自己额头，他觉得如果自己没发烧，那一定是江杉发烧了。
“还是你识货，要不要买一对儿？”
“不了，我就想买点纸钱。”江杉摇头。开玩笑，烧完了怎么办？天天身边跟着一对儿童男童女？
“哦……纸钱在那边。”老板伸手一指角落。
江杉走过去正想伸手去拿，李含璋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几步跑过去拦住江杉：“我来我来，你手不方便。我这兜里还没揣过几十亿一张的大票呢。”
“……”江杉无语看看他，但李含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抓起了厚厚的几沓屁颠屁颠跑回柜台结账去了。
“不用找了！”豪气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在柜台上，他感觉自己帅极了。
“……不好意思，还缺一百五……”
“噗！”这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店老板一脸！“尼玛真黑呀！你这店是黑店吧？！”
“可以不买。”老板依旧云淡风轻。
李含璋牙都要咬碎了，他不差这点钱，关键咽不下这口气！恨恨又掏出两张拍在桌上：“找钱！！！”
老板微笑，拿出一张五十，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张名片一起递到他手里：“这是我名片，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我呸！”李含璋当着老板的面把名片扔在地上！“会不会说话你！你们家才天天死人来买这……唔！唔～！”
李含璋话没等说完，就看那老板脸色突然一变！紧跟着他就感觉脖子一沉好像被什么东西骑住了！嘴巴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捂住，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用自己的手去摸却什么摸不到，只好用力去抠自己的嘴唇想让它们分开，但嘴依然死死闭着，好像天生就是长在一起似的。
江杉收到他求救的目光翻了个白眼儿，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名片，目光扫一眼李含璋头顶微笑道：“对不起了小朋友，这位叔叔是个智障，还不如你懂事，放过他吧。”
话音一落李含璋身子一轻赶紧退到江杉身后，这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恶狠狠瞪着那老板，却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老板似笑非笑盯着江杉：“贵姓？”
“江。”
老板无声点头，继续忙活自己未造成的刺绣。
这种地方最忌讳送客，说什么道别的话也不太合适，可能最妥当的方式就是交易完成无声道别。
江杉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转身往外走。李含璋更不敢多留，紧跟着江杉的脚步，只盼快点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嚯～！玛德！吓死劳资了！我刚才是怎么了！”离开这家店老远，李含璋这才敢大声说话。
罗亦……江杉看看手里的名片。
“你那时候在和谁说话？是不是我脖子上有东西？我自己感觉到了！我＊，真特么……”
“安静！”江杉皱眉。
“……”李含璋立即收声，经过刚才这一下江杉的形象在他心里又神秘了几分。他还真不敢不听话，生怕江杉也给他来个封嘴……
不让说话，他有点难受。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欣喜！你看，这次他没赶我走，就是让我闭嘴而已，这就迈出的成功的第一步！
江杉莫名其妙扫了李含璋一眼……不知道这娃子为什么突然显得很兴奋，搞不好真的是个智障也说不定……
他懒得管，继续翻来覆去看这张名片。
名片是手工制作的，这就是最普通的薄纸壳，人为剪裁成长方形，边角甚至细心的剪成了椭圆形。
上面字迹都是手写，每个字方方正正很规整，一笔一划写的都很认真。
好创意！江杉心中暗赞。
这种自己手写的名片看似上不得台面。但是只要脑筋一转就能明白，这比机器复印要麻烦太多！自己剪裁自己手写，肯定不会大量制作。也绝对不会轻易把这种名片发放给别人。
由此就会给收到名片的人一种印象：这张名片不是简单的社交礼节，它更多的是代表了真心结交的愿望。透露出一股由衷的诚意。
而且……江杉明白，这张名片并不是给李含璋，其实就是给自己的。
看来这位未来大师兄和当初设计的一样，什么东西都喜欢亲自动手，而且很懂得经营自己。
能见到罗亦江杉一点都不意外，这就是规范剧情的第一次碰面。
罗亦和他一样，拥有通灵的能力。
不过罗亦的阴阳眼是天生狗眼，眼仁要比正常人大出一圈，看起来乌溜溜的很深邃。
拥有狗眼可见三界生灵，无论是生魂死灵、阴身阳神都逃不过这对眼睛。最重要的是狗眼可以望气！来者是一身仙气还是一身妖气，只凭望气即可知其种类。
然而狗眼虽灵却也有弊端，其捕捉光线能力极强但却十分畏惧强光，看世界也是没有色彩的，罗亦的世界就好像黑白电视机，颜色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概念。
而且同样是和鬼打交道，罗亦和江杉不同的是，罗亦属于阳修，他不会接纳属于鬼的阴气，更加注重自身修持。
每月初一，罗亦必然会去医院走一遭。他别的不管，专门收取那些被无良父母堕掉的婴灵。
婴儿魂魄最强也最弱，他们被血亲杀害怨气深重，更兼没有善恶观念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极容易误入歧途。
但多数婴灵最后的结局是魂飞魄散，他们灵智不完全，根本不懂如何保护自己，往往稀里糊涂地毁灭在三光之下。
罗亦收取婴灵让他们寄宿在纸扎人里面，一旦有丧事的话，纸扎人就会被人买走、烧掉。最后婴灵就会以仆从身份伴随死者重回下界。
尽管以这种办法回去的婴灵不能获得阴间户籍，也不能重新轮回转世，但毕竟免去了消散的宿命。
罗亦也会因此获得一部分功德加持提升道行。其实这里面有取巧之嫌，但不得不承认它也有其值得称道之处。既能赚钱养活自己，又能提升道行，而且还是做善事不用损人利己。
江杉心里也特别希望自己能够模仿这个模式……不过店面是需要钱的，唔，可能得一大笔钱。
或许……
李含璋突然收到江杉大有深意的目光，顿时有些糊涂：“？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