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程青枫一洗漱完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梦境之中，天地一白。
像是在图书馆的阅览室或是什么地方，有人坐在书桌前，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身形有些瘦削，有微长的黑发，屋里有暖气，倒不算冷。
书桌对着窗户，窗外白雪茫茫，铺展成厚厚的雪毯，反射着明亮的白光。
书桌前的人左手边是一本展开的书，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钢笔，正在右边的笔记本上摘抄书上的文字。
现在终端十分便捷，已经很少有人再用纸笔去记录东西了。
程青枫走到那人背后，看到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人与痛苦生来就是一对双生子。
——荷马《奥德修记》
写完最后一个字，那人把笔放到书页中，当做临时的书签，侧身抬头，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还有柔和的五官，大概十八九岁。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呢，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靠近我了吧？”少年笑着说道，说话时兔牙微微显露，给人以人畜无害的感觉。
“他们说你是疯子……”程青枫略带迟疑地说道。
“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疯子，我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而且有轻微的暴力倾向，需要定期去医院诊疗，平时也在吃镇定药。”少年很真诚地回答道。
“你看着一点也不像疯子。”
程青枫心想，何止不像疯子，与周围的人相比，他冷静坚定得根本不像十八九岁这个年纪的人，在其他人满心迷茫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他好像已经在自己选定的路上走了很久。
“人的头脑是很奇妙的东西，即使你脑子里着了火，也没有人会发现，直到被火焰烧透，冒出烟的时候，发出疑惑。
“在头脑的黑域里，思想的病症，只要你封闭的足够好，不让它表现到举止上，直到进入坟墓，那你就能当一辈子正常人。”
少年摊摊手，说话时不像精神病人，反而像精神病院中的医生，明明平静宛如冰川，却感觉其下藏着沸腾的岩浆。
“即使这样，你还要靠近我吗？可能会毁了你也说不定。”
程青枫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前几天我在楼顶看见过你，你太靠近楼顶边了，这很危险。”
“我只是在思考人生，楼顶风大，清醒清醒。”
少年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不再理会程青枫，直接收拾东西穿上棉衣离开了这里。
程青枫看向窗外，白雪变幻成了缓缓流动的白云。
场景换成楼顶，少年坐在凳子上，细软的黑发被风吹拂着，面前是一块画板，脚下是堆了一圈的颜料和画具。
“林火，为什么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程青枫坐在楼顶小门旁的台阶上问道。
“我觉得都挺有意思的，就稍微学了学。青枫，你有什么理想吗？或者说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林火手上的画笔停住。
程青枫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他就每天得过且过，一天天过去，日子过完嗝屁拉倒，也就几十年而已，一眨眼，一把灰，活成啥样不是活。
英雄或者狗熊，庸人或是智者，对存在了百亿年，广阔有亦百亿光年的世界来说，只是宇宙浩瀚中，一粒眨眼即逝的尘埃。
“以前终端刚开始流行起来的时候，曾经想过要成为终端研发者，现在的话，随便找个工作，攒点钱养老，就这样。”程青枫实话实说道。
“现在还想成为终端研发者吗？”
“就我现在整瓶不响，半瓶晃荡的样子，别说研发终端了，给人维修终端都不一定有人要。”程青枫自嘲道。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林火笑笑，接着说道：“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实现。”
“你是阿拉丁神灯吗？这么厉害，还带帮人实现愿望的。还是说你是《浮士德》里的魔鬼梅菲斯特，靠卖愿望来取人灵魂？”程青枫开玩笑如此说道。
“可能对你来说，我是梅菲斯特，但于我自己而言，我倒觉得我是欲望无穷的浮士德。”林火很是认真地说道。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程青枫好奇地问道。
“我的理想有很多，要说其中只为重要的一个……”
“是什么？”
“长生不老。”
“……”程青枫愣住了，不知该做何表情。
林火从凳子上离开，走向楼顶边缘站定，仰头看向天空。
程青枫有些担心，跟着林火走了过去。
“我想看看世界的终极在哪里，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根本不够，既然活了下来，看见这奇妙无比的世界，又哪里舍得死去。”
林火朝程青枫笑笑，又低头将目光投向离楼顶有几十米远的地面。
“只是有时活着往往伴随着痛苦，生如烈火焚身。”
程青枫无法完全明白林火话中的意思，只能感觉到林火身上有一种他所没有的，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的东西，对此，他既感到畏惧，又忍不住被吸引。
正好似久居暗处的蛾子见到了烈火，明知会迎来毁灭，却依旧想要飞扑过去。
……
清晨醒来，昨晚的梦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一场大雪，还有个人说要长生不老。
程青枫心道，梦果然是梦，也太荒唐了。
这种理想，只有电视剧小说里的皇帝或者大反派，才会有这种明显不符合实际的愿望，尤其是梦里那人还很明显是在正常世界，不是现在程青枫在的这个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的地方。
程青枫穿上道袍，照常去陈一念那儿蹭饭吃。
“哥们儿，我看你骨骼精奇，剑道天赋如此之高，将来必成剑道大能，以后我就交给你罩了！”
饭桌上，张九元拍拍程青枫肩膀，一脸郑重地说道。
“你怎能这么堕落，你应该说，我其实是隐藏在新弟子中的转世大能，有道诀万本，法宝上千，见你天赋异禀，万年难得一见，想要收你为徒，你可答应？”程青枫修正了张九元的说法。
“像我这样既没天赋，又不肯下苦工的人，将来哪怕进了内门都是垫底儿的，不先抱住大腿，没有前途啊。”
张九元摇头晃脑地感叹道，然后陡然神色一正，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道：
“我其实是隐藏在新弟子中的转世大能，有道诀万本，法宝上千，见你天赋异禀，万年难得一见，想要收你为徒，你可答应？”
程青枫果断摆手：“一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我拒绝。”
“黄口小儿，你天眼未开，哪能看得清老道我的厉害！”张九元装模作样地说道。
“赶紧吃饭，饭都要凉了。”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玩儿的不亦乐乎，陈一念长叹一声，催促道。
饭桌上这才安静下来，程青枫又想起昨晚的梦，其中细节已经完全记不清，只觉得怅然若失。
“成仙就能长生不老吗？”程青枫朝陈一念和张九元两人问道。
“人们都这么说，不过我觉得也不一定，成仙的人都去三界外了，谁知道他们能活多久，无色界的修道者能活万年，说不定成仙的就能活十万年呢。怎么，你想成仙？”张九元接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