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土路上横亘了一个粗壮的大树枝干,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但对于这辆中型面包车来说,仍旧是阻碍。
程彦琮下车和几个男士一齐合力把树搬离了道路,再抬眼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意站的远,也万没有料到早上坐飞机离开了的人却在此刻出现在了眼前,所以看得不真切。
目光只一个高大的身躯迎面像自己跑来。熟悉也不熟悉。
那身高,那体格,那发型,应该是程彦琮没错。可眼前这人却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的,与印象中的程彦琮显得有些出入。
几百米的距离,程彦琮步子迈的大,速度也快,脚下生风了似的,待跑近,余意终于确认,是他。
一瞬间,事发到现在,所有被隐藏起来的无助,恐慌,像是突然找到了与外界交互的借口,宣泄而出。
余意眼眶一瞬间湿热起来,鼻尖都泛着红,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程彦琮最后两步放慢了,目光灼热的死死地锁在余意身上,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及安全。
直到把人牢牢地摁在怀里,左胸口悬着的石头才缓缓落下。
程彦琮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感受到胸前的一片湿润,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疼的要命。
再说话时,嗓音都沙哑,带着浓浓的疼惜与歉意:“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对,他早上就不应该走的,那样至少还能在第一时间确保她的安全,不让她独自面对。
余意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况且,她一向在假装坚强这个事情上做的无比得心应手。
可这一刻,她才不要什么狗屁的假装坚强,她就想他哄着。
余意的脆弱毫无保留地在此刻暴露,啜泣的声音逐渐断断续续,像是要哭过去了似的。
程彦琮捏着她的后颈,把她的脑袋抬起,拇指摩挲着脸颊,替她擦拭眼泪。
“乖,不哭。”
程彦琮每次哄她都会用“乖”这个字眼。
比如,哄她起床吃早饭时,骗她喝中药时,哄她睡觉时,以及...让她不要“惹”他的时候。
余意以前是对这个字有不少偏见的,可能是因为被玛丽苏男主玩坏了,所以觉得十分油腻。
但现在,这个字对她似乎有了神奇的功效。
大型真香现场。
余意渐渐平复了状态,脑袋往程彦琮身上一蹭,鼻涕眼泪通通不见,转移到程彦琮衣服上。
程彦琮完全不在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主动帮她清理脸上的痕迹。
“有没有哪儿受伤?”
余意摇摇头,当时地动山摇的瞬间,余意赶紧按照上学时演练的那样,缩到了屋子角落处。
房梁轰的砸下来,就落在她眼前。但余意还是被倒下来的木质柜子砸到了,当时只是本能地护着头,胳膊不可避免地就被正面砸中。
好在是角落,柜子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倒在她面前,没有完全砸下来,胳膊上的疼痛也并不明显。
“刚刚一个救援的战士跟我说有一拨医护人员,让我来给他们带路。”所以,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远处的面包车已经开到了面前,车上的人看到这张从来只出现在电视及海报上的脸时均是一愣。
但随即又立即反应过来,沿着余意指的方向往村子里开。
车里还有人频频回头:啧,比电视上都漂亮。
余意和程彦琮也很快跟上,前往帮忙。
栗子腿上受了伤,血肉模糊,有些严重。童楚淇毫发无损,在旁边照顾着。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因为当时大多数都在院子里或者外面开阔的平地上,受重伤的不多,但轻伤也零零总总有五六个。
余意没有经历过地震,也说不清楚这场地震算得上是几级,只是心里还有些庆幸。庆幸它没有带走她们的生命。
可是村子里余下的老人孩童们就没有这帮年轻力壮的人这么幸运了。
余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士兵们在努力地扒开废墟挽救生命,她不敢靠近,怕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栗子的伤很快得到消毒包扎处理,童楚淇陪着,已经合上眼睡着了。
余意没办法眼睁看着却什么也不做,便跟着医疗队帮忙,虽然她不是专业的,但哪怕递块纱布都能让她的心稍稍安稳些。
程彦琮比她还忙,忙着做搬运工,把老人孩童救出来之后转移到合适的位置进行救治。
两人各自守在自己的“临时岗”上,偶尔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又继续。
余意认识的村里人并不多,大多是孩子。可看到他们一个个痛苦不堪地呻吟着,抽泣着时,整颗心脏都像是被人用针了似的,细细密密的疼,直让人无法言语。
很快,被救出来的人都被送往更大的医院治疗,村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一时半刻也住不了人的。
几个人挤在一辆面包车上,余意脑袋就搁在程彦琮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休息手被人紧紧握着,一刻也不舍得撒开。
同组的工作人员虽然没说,但心里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童楚淇就坐在他俩对面,怀里栗子皱着眉头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你猜我们被埋在下面时,余意跟我说了什么?”
程彦琮闻言,将目光从余意的脸上移开,看了眼童楚淇。
童楚淇语气淡淡道:“她说,幸好你不在这儿。”
一瞬间,程彦琮的心里酸涩的发疼,连看着余意的眼睛都写满了无限的怜惜与心疼。
“我本来还想着,我们余意这个性子,太爱一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有一天...”
童楚淇顿了顿,话里意思明明白白,又继续道:
“她会怎么样,我真的不敢去想。但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突然又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童楚淇语气真实而轻松,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你别以为我这样是夸你,作为她的娘家人,你要是哪天真的惹她难过了,我们一定会找你算账。”
童楚淇的气势一向很足,这次也不例外。
但碰到了程彦琮这个气场八米一的男人,还是略微显得弱了些。
程彦琮摩挲着余意纤细白嫩的手指,眸子像一片汪洋大海,平静而深邃,渡着光,说出的话有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童楚淇“哼”了声作为回应,而后一路无言。
栗子腿伤的缘故,他们没有直接返回B市,而是去了当地市的中心医院。一行人就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其他无关的工作人员便都各自返程了。
施诗发了微博向关心purplesea的粉丝们报了平安,当然,也如实说了栗子的伤情。各家粉丝也都不同程度地宽下心来,至少人是平安的。
是夜。
温度降下来,余意胳膊处隐隐的疼痛开始彰显。
程彦琮把人的袖子小心翼翼撸上去后,脸色变了几变,眉心微蹙,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
“走,去医院。”程彦琮不由分说地拉起她。
余意仰着头,淡淡地拒绝:“不用,没关系的,别去给医院添加工作量了。”
程彦琮无奈地看了看余意坚定的眼神,只好同酒店前台要了冰袋,自己给她处理。
“你下次要再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男人便给她敷着冰袋,边冷声威胁道。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余意十分轻松的口吻,听着男人的威胁,憋着笑。
程彦琮抬头睨了她一眼,被抓了个正着,好在没有追究,但那眼神分明就在说“我说的出做得到你别不当回事儿”。
夜里,余意睡着后,程彦琮接到了裴女士从香港打过来的电话。
“阿琮啊,你和小鱼儿没事儿吧?”
程彦琮站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中,身后笼罩着房间内小灯照射出来的微白的光亮。
语气也同这夜色一般,温柔如水:“嗯,没事儿。”
“那就好,我和你爸都快担心死了,你好好照顾小鱼儿啊,奶奶虽然反对,但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嗯。”
“还有,当年她爸爸的事情你别跟她说,我怕她会有心理负担。这孩子随她妈,万一固执起来,我也劝不住,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不需要知道这些徒增烦恼,这一点,程彦琮比谁都清楚。
*
栗子腿伤好些了之后,便回了B市,回家里继续养伤,毕竟家里的味道比医院要好闻太多了。
录制的团综节目虽然以地震这种不可坑力被强行止断了,但其实原本节目也就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影响倒不大。
后期已经制作的差不多了,即将播出。
原定的易安作为特邀嘉宾的事情也协商作罢,导演准备等节目播出差不多时,再做一次成员们的访问以及震后重返作为最后一期的收官之作。
唐征只在她们返回B市那天见过,满身风尘仆仆,像是忙坏了的样子,二话不说,给了她们一个月的假期。
这段时间又有节目上新,新歌也依旧占据榜单前十位置,国际代言活动也基本完成拍摄,热度是够了,索性就大放特放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