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场讨论下来,大家还是没什么建设性意见。除了绿辉石确定圣物主人就是沉梦,而且和她有段姻缘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线索了。
所以,还是出去找找吧。
挂了电话之后,他们便行动了——但是事实上光天化日的,也只能到处走走,打听一些事情。
而且,在溯非常不高兴和冷杉千面一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分开行动了。冷杉和千面直接到牡丹园附近走走,要是碰到沉梦他们,就说因为明天要一起玩所以提前来踩点。而风行和溯,是到离牡丹园稍微远点的书画街逛逛。
至于都能打听到什么,就全凭天意了。
风行算了平静了心情,跟着溯就出去了。大概是人生地不熟,怕她不小心走丢,又或者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溯一直拉着她的手。出了郡主府,风行才注意到这里每家每户门前窗上,都摆着花盆,种着鲜花或者绿植,墙上也大都爬满了各种花藤绿蔓。时值初夏,很多花都开得正盛,微风拂过,灼热的午后气息里充满了花的芳香。眼看就要黄昏,街道上的人反而多了些,大概因为要准备晚饭,或者赶在落日之前做完自己未尽的事情。落琼州的州府和梨水州州府一样,大都保留着很多年前的建筑,而且修缮得很完好,但是落琼州却并没有像梨水州一样,古典到有些落后的味道。街道上的现代车辆很多,那些密集的电线杆和网线也都处理得很巧妙,完全没有杂乱的感觉。
他们两个叫了一辆车,很快就到了书画街。逛了没一会,风行就开始忍不住买书了——当然,大街上的小摊贩也好,路边看似正儿八经的古玩书画店也好,主打的还是各种古董文玩以及书法画作,书本虽有,大都也是一些奇怪的号称限量版古籍的东西,至于什么家传秘法书卷、上古遗留典籍,很多东西不明觉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假货。但是对于风行来说,不管真货假货,她只要看着对内容感兴趣,然后能把价格砍到自己能接受的价位,就可以买,当做买一般的书籍,或者工艺品。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留心观察,这些店里或者小摊上卖的书画,果然很多都和汤显祖的《牡丹亭》,以及落琼公主的牡丹园有关。而且,在逛了一圈下来之后,她也听到了另外一个有意思的传闻。
在落琼公主前去人间寻访汤先生未果,只带回来了一园子的牡丹之后,便终日蜗居于公主府内,每日只是看书,作画,照顾庄园,想将《牡丹亭》画出来。在练习了好几十年之后,这位公主也算成为了一个不错的画手,她所画的牡丹和美人,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慕名向她求婚的贵族子弟也蜂拥而至。但是她却声明,若要她出嫁的话,要么是个文采飞扬不亚于汤先生的才子,要么就是个妙笔丹青的画师,能画出她所想画出,但是自己竭尽所能还是没有画出的心目中的牡丹亭。
这两个条件一出,那些慕名而来的求婚者,开始由贵族子弟,变成了各种自命不凡的才子诗人,或者画师。他们甚至为此定期、自发地组织各种诗会、画席,争先恐后地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想博得美人一顾。
但是这些人始终都没有被公主选中。而这位公主,也是日复一日地在寂寥里自己努力画着自己的画。最后,终于有一个落魄的人类画师出现了,他带着自己的一幅画,在公主府前等了七天七夜,甚至最后出了下策卖身进府,然后把那幅画单独进献给了公主,公主才终于确定是看到了自己最为认可的《牡丹亭》。
但是这个时候,公主的婚事却遭到了阻挠,皇室那边众口一词地反对公主嫁给人类画师。公主的父亲,一位老王爷,甚至暗中赐死了那位画师。于是,公主便将自己关在了牡丹园里,终于陪伴着那卷人类画师带来的画卷,直至郁郁而终。但是,在公主薨逝后,那位老王爷气得要烧掉那些画卷的时候,却发现她生前的那些书画,都不知道去往何方了,而那神秘的画卷,更是不知道去往何方。
风行听了这个故事,自然是不由得想到了绿辉石梦到的画卷。她想了想,忽然郑重地问:“三千多年前的事情,溯,那不正好是我们父辈那时候的事情吗?意思就是,那时候的当事人现在应该很多都还活着?”
然而溯却无语道:“我奶奶今年七千岁,理论上还应该是落琼公主的长辈呢。但是你问她她也是不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在落琼公主薨逝之后,这里很快就被魔帝封给了别人,而且是不到百年就换了好几任主人,而奶奶她是在我出生不久才被封到这里来的。也就是说,她来到这里,已经是落琼公主死后一千多年的事情了。”
“奶奶,这么大年纪了才被封到这里来?”
“对啊,没什么权势的。所以很晚才封。而且当初奶奶的仪宾祖籍也不在这里,所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仪宾?溯没有管奶奶的的丈夫叫“爷爷”,而是用了“仪宾”这个封号来尊称他,果然不是亲生的啊。
于是风行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不过,那个人类画师献上的画卷,还是让我很在意。”
“你的意思是,那画卷很可能就是这次的圣物?”
风行不由得有些奇异地笑笑:“绿辉石说,沉梦就是圣物主人。但是为什么这圣物要攻击她,只是要促成她和沉梦的姻缘吗?”
“风行。”
“嗯?”
“我也觉得,你这次可能太多心了。”
“……怎么说?”
“这圣物说不定就真的只是想促成她和沉梦呢。”
风行一时间说点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那,如果它没有恶意,为什么沉梦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像狄尔和‘深海’那样,不到关键的时候,深海不出来吧。”
风行又说不出话来,只能道:“那你意思,可能我们也不用怎么管了吗?”
“嗯。”溯还真的肯定了。
风行只得苦笑道:“行吧,那我们就不用费心了。”
“你就是说说,如果出事,你不还是会过去。”溯有些好笑。
“……那我们先回去了,看看千面他们又有什么收获吧。”
千面和冷杉那边,却也是在牡丹园附近逛了一圈,还意外碰到了一起出来吃饭的绿辉石等人,六人吃了晚餐才散了的。在他们俩回到郡主府的时候,风行和溯也已经跟老郡主吃完了晚饭。然后一交流,冷杉和千面却是得到了一些听起来更耸人听闻的坊间传闻。
当初落琼公主婚事被阻,画师被赐死,不单单是因为画师身为人类,身份低微,更因为他所持的画卷被当今魔帝看上,魔帝企图霸占,却不想公主和画师拼死不放,魔帝才暗中杀了画师,夺走了画卷,为了不外泄此事,又勒令公主自刎,公主的父母亲族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个地方在公主死后换了好几个主人,都是为了使这个秘密永远被人埋葬。
这个传闻是冷杉用了一种平静的语气告诉了他们的。千面却是忍不住吐槽道:“如果那画卷就是圣物,被当今看上了要抢我是信的。如果那只是一个普通艺术品,就我对当今魔帝的了解,他可看不上。所以,要么这传闻是假的,要么这画就是圣物。可问题又来了,既然当今魔帝拿走了圣物,为什么沉梦又会被卷进来?”
风行却是神色一凛,道:“那,说不定是圣物在求救。”
“……求救?”
“对,就像当初枯落到了那老东西手上,忍无可忍,才召唤绿辉石一样。说不定圣物正是因为被自己所不喜欢的人掌控着,所以才会召唤自己的主人。但是沉梦不明所以,只能召唤绿辉石。”
大家一时间又沉默了下来。最后,还是决定等绿辉石的消息。风行打电话将这些告诉了她,又再三向绿辉石确定,这圣物并没有明确跟她求救。而绿辉石今天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故事,面对风行的迷惑,她也有点无所适从。
“啊,你放心吧,风行,这毕竟事关我自己的小命,所以,我会尽量去感受的。还有……我有预感,今晚一定还会做梦的。”
“嗯?好的,你保重哦。有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没事,我觉得我们明天可以按照约定一起出去的。别紧张。”绿辉石最后还是笑了笑,“我先去洗澡,看会书就睡了哦。”
“好的,明天见。”
挂了电话,绿辉石也是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为什么风行他们还是那么紧张、非要觉得她有危险啊?明明她都感觉到这一切都很正常了,而且她甚至有预感,这一次事件会很快地就过去了。算了,不管他们了,洗澡。
放好热水,褪下衣服,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浴缸里。水温正好,她渐渐感觉到了要命的困乏。
闭一会眼睛吧,这水不会这么快冷的,不会着凉的。
她这么想着,终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而那个梦,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