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空也不知自己失神地坐了多久，小冰只不声不响地靠在自己身边，像是一个坚固且永远不会离去的屏障与盾牌。
突然，远处传来叫喊与响动的声音，冰空方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西斜，薄暮的日光浅浅地映照在大地上，为一切铺染上一层淡黄色的荒凉。
冰空起身，同小冰一起朝声源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冰空就发现一些老人拖着小孩朝自己迎面跑来，脸上都是惊悚和慌张。
冰空朝这些人的身后看去，发现远处有个身影御剑而来，一边走还一边漫不经心地朝这边射着箭，显然是把这些活人当作了靶子。
不解与愤怒顿时涌上心头，冰空调转神力，幻化出一张巨大的冰盾挡下了那人射来的弓箭，同时也阻挡了他的去路。
“你是谁啊？也敢挡小爷的去路。”那人骂骂咧咧地御剑飞近，黝黑的脸高高扬起，眉毛高挑，神情倨傲。
看清冰空的相貌后，那人的脸上又顿时升起一阵淫笑，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冰空身上扫来扫去。
“我说小妹妹，看你刚刚的样子，也是我水族人吧。现在正是打仗的时候你自己跑出来多危险啊，不如跟哥哥回去，哥哥保护你啊。”
那人说着，手就不安分地朝冰空身上摸来，冰空还未有动作，身后不远处的小冰就直直朝他喷了道火焰出来。
那人惊慌之下御剑闪开了，转而又惊奇而欢喜地打量着小冰，“哪里来的神兽？要是能收为我用，升官加爵指日可待啊！”
“别做那白日梦了。”冰空翻了个白眼，生硬地打断那人的幻想，“你刚刚到底是在做什么？那些人不过是些老弱病残的普通人族罢了，绝不会是修炽那边的人。”
“所以呢？一些无用之人我拿他们练练箭法怎么了？”那人说着，直接甩了道袖剑出去。
冰空一个措手不及，转头便看到那袖剑已直直穿透了一个小孩的身体，血气在金黄的暮光里喷洒出残酷而凄凉的颜色。那小孩重重地倒在地上，再无生还的迹象，旁边一同逃窜的老人和小孩更是惊恐而绝望地大喊着。
“你有病吧！”冰空愤恨地抬手扇了那人一巴掌。
“你敢打我？”那人先被扇的一怔，而后提剑向冰空砍来，却被冰空拿火夜挡了回去，直直向后跌倒在地上。
“这是...火夜？”那人惊恐地看着冰空手中的剑，“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冰空也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愤愤道：“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罢了，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就是一个低贱的人族小孩吗？死在我手里也算是他的荣幸了！”
“不就是一个低贱的人族小孩？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贵啊！”冰空的眼里似乎燃着喷涌的大火。
“我们就是生来比他们高贵，他们不过是最下贱无用的人，能做我的靶子供我消遣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作用了。更何况，你不也是水族人吗？干吗要为他们说话！”
“神族人族不都是人吗？人命哪来的高低贵贱之分？正因为我是水族人，我今天就要为水族清理门户！”
冰空说着，举剑向那人身上刺去。
“你疯了！我是水族管事！你要是杀了我，他们绝对不会...啊啊啊！”
那人被一剑贯穿了身体，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冰空倒了下去。
看着那人已死，冰空回过身，向小孩的尸体走去。
周围围着的老人小孩看冰空走来，皆是一脸惊恐和害怕，可终究还是没从那小孩身边离开，只紧紧攥着他冷下去的小手。
冰空放轻了脚步，看着那本是朝气而童稚的面庞蔓延着冰冷的死气，不自觉又想起了当初那个让她羡慕的孩子。
他们本该开启这无限可能的人生，去创造无限的奇迹与欢喜，去享受这成长的诸多滋味，可一切却都过早夭折，早早地画上了句点。
那些自以为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和那因为少数人争权夺利而引发的战争，生生毁掉了这一切美好。
“姑娘，你...”有个年迈的老人下意识将孩子们都护在了身后。
“你们...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冰空轻声说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看着没有攻击性，“我们...先把他安葬了吧。”
听到冰空的话，那些老人小孩都有些惊奇，半信半疑地看着冰空。
“我去挖个坑出来。”冰空说着，朝那些废弃的房屋走去，翻找了一番找了锄头铲子，而后寻了处空地开始刨坑。
她之前从未干过这种活，动作有些笨拙和吃力，一个老人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帮她。
“姑娘，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您去一旁歇着吧，我来干就好。”
“一看你就生的好，从小没干过这些粗活吧。”
“是啊，确实不太会干这些活。”冰空一下一下地挖着，脑子里不禁又回想起从前山里的日子。
以前的日子，南姨嫌她小怕她伤了自己，一直都不让她用这些器具，可等她长大有机会学着用了，却再也没有人来教她了。
“姑娘，你也是神族人啊？”
“是...”冰空答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老人的神色，“不过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
“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可像你这么好的人在如今这世道可不多了。”
冰空微微叹了口气，那些本该顺理成章的事，竟还成了好事。
“您怎么称呼啊？”
“叫我许叔就行。”
“许叔，你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我们是本来就生活在这里的，可后来打开仗了，这地方就彻底被毁了，能跑的人都跑了，就剩我们这些个不能行的，跑不掉了，四处躲藏，却还要被那些人当靶子使。这里从前是多美的地方啊，有成片的田野和树林，到了夏天，到处都绿油油的。这里山好水好，是难得的养人宝地，人们以前都抢着要来这里住呢...”
听着许叔的话，冰空又觉一阵心痛，手下挖土的力道又重了些。
可是突然，一阵奇异的风吹来，冰空转头望去，便看到远处有一队人远远地御剑而来。
“他们又来了！”有小孩害怕地惊呼着，之前哭出来的眼泪鼻涕都顾不得擦就慌乱地想要找地方躲。
冰空扔了锄头，朝那些人迎了上去。
看见他们管事的尸体后，那些人顿时惊了，气愤地看向迎面走来的冰空，“谁干的？谁干的！”
“我干的。”冰空淡淡地开口，看向他们的眼神锐利而冰冷。
“你好大的胆子！”
那些人愤恨地调转神力向冰空攻来，冰空也即刻凝结出冰盾和冰锥化解着他们的攻势。
“竟也是水族人！你为何要杀他？”
“因为他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他们不过是些无用而累赘的人，你竟因为他们杀了自己的同族？”
“都是人！”冰空说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他们齐齐打退了好远。
看着这些和自己同族的人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冰空除了愤怒更多了一些悲哀。
“你到底是什么人？”
“水族人。我告诉你们，谁要敢再随便滥杀无辜，我见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
看着冰空周身的戾气和眼中的杀意，那些人不由得有些害怕，一旁小冰凶猛而威武的身形也更加深了他们的恐惧。
“我们走！”那些人慌乱地站起身来，御剑朝来时的方向逃回。
看着那些水族士兵乱荒而逃，四处躲藏的老人和小孩方才又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姑娘，原来你也是水族人啊，多亏你赶跑了他们，不然我们今天肯定都要死在这里了。”
“对不起，我替我的这些族人，向你们道歉。”冰空愧疚地俯下身，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姑娘你可千万别这样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许叔急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姐姐是好人，和那些坏人不一样。”有个小男孩糯糯地开口道，童稚的声音让冰空心里一阵柔软。
“那我们现在...把他埋了吧。”冰空悲痛地看向旁边死去的小孩。
“嗯。”
将小孩大致埋葬好之后，冰空在心中为他无声地做着祈祷。
只希望他去往的另一个世界没有战火，没有分离，在那里的孩子们都能健康快乐地长大，人们自给自足，安居乐业，永远不受战火侵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