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夕点了北玄最具特色的菜品,然后又拉着尘绎讨论什么菜才是最好吃的。
尘绎听的耳朵都起茧了,说道:“等菜全上齐了,你再说吧……”
夜夕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望着左顾右盼的尘绎说道:“假如我没有提出那个计划,伏上和毕言或许不会……”
尘绎收住了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会又舒展了眉头,说道:“就算不是你说的那个计划,那总会有人提出来的,而且伏上兄长到死也没有怪过你,只是毕言兄长到死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苦了他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夜夕抿着嘴,低下了头,每次想要对尘绎说声抱歉时,尘绎的反应都那么平静,乖巧的让人心疼,九千年来,不管自己怎么补偿,伏上回不来了,毕言也回不来了,仅留下孤苦一人的尘绎,在长明宫里的点滴,从咿呀学语到如今意气风发,夜夕如兄如父陪伴着尘绎长大。要说自己做的够多了,可这一切不都是因自己而起吗?如果不是自己将毕言的神体具有建木灵脉的消息告知东皇君,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最起码不会来的那么早。
尘绎看着突然提起往事的夜夕,也不知如何是好,说不怪他,可自己这般处境,一切的根源全都在与对面这个人啊!说怪他?但是九千年来,神界里唯一在乎自己的出来阿瑶就是对面这个人。说到底,伏上不怪任何人,那尘绎也没有资格去怪其他人了,是非恩怨,非一言定之。只是建木之事必须弄清楚,否则伏上和毕言就白死了。
两人思绪被小二的声音打断:“客官,您的三珍鸡和莲藕排骨汤上齐了,请慢用。”
“小二,顺便拿壶烧酒!”尘绎衣物声音对小儿说道。
“好勒!”说完,便上了壶烧酒,给夜夕和尘绎满上。
“夜夕哥哥,前尘往事,不必再提。”尘绎举起酒杯,示意夜夕。
夜夕的手微微颤抖,犹豫了会,干脆的和尘绎碰了个杯,一口喝下,道:“我犯下的错,我会尽力弥补的。”
尘绎也不好再说什么,努力的笑起来,道:“夜夕哥哥,这个三珍鸡,真的很好吃!”
夜夕尝了一块,两眼发光,道:“银珀城的东西果然就是好吃!”
尘绎疑问道:“你不是北玄的吗?难道以前没吃过?”
夜夕连着吃了三四块,擦了擦嘴笑道:“小时候母君看得严,没机会出来吃这些东西,长大了也没时间跑到这里来吃了。”
尘绎默默的夹了一块三珍鸡放到夜夕的碗里,说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吃,别急。”说完又给自己夹了一块,边笑边咬着鸡肉。
这间茶馆虽说叫茶馆,可里面居然一个喝茶的人都没有,全是拿着酒坛在喝。尘绎从进门就开始好奇,便问道:“这银珀城里的茶馆都不喝茶的吗?怎么全是酒啊!”
夜夕环顾四周后,说道:“北玄过于寒冷,喝酒可以驱寒,虽说这里为茶馆,但喝茶的人极少,喝酒的人却是特别多,而且酒量也好,久而久之茶馆便成了酒馆。这与神界其他三个地方是完全不同的。”
尘绎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又故意说道:“那你酒量为什么不像其他北玄人,喝不了几杯就倒了……”
夜夕嘴角微微抽搐,斜着眼睛盯着夜夕,说道:“别忘了还有我外甥给我垫背呢,他那可是一口就倒了……要是他以后的媳妇爱喝酒,和他缠绵悱恻之时,我外甥尝到酒味就倒了,那真是丢死人!”
“舅舅?”一个低沉富有魅力的声音突然撞进夜夕的耳朵里,两人抬头一看,颜伽一副阴沉的面孔映在两人的眼里。
尘绎的喉咙滚动了一番,又缓缓的放下视线,低着头默默的吃三珍鸡。
“啊……大外甥啊……一起坐下来吃吧!”
“小二,加副碗筷!”
夜夕讪讪的给颜伽夹菜,嘴上不好再说些什么,可心里却是百般无奈。
颜伽侧目看了一眼尘绎碗里的三珍鸡,顺便也给自己夹了一块,道:“舅舅来银珀做什么?”
夜夕边吃边说:“带尘绎玩,那你来干嘛?不会是跟踪我们吧!”
颜伽顿了顿,道:“今日夏至,听说银珀城比较热闹,所以过来游玩一番。”
夜夕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吗?”
“……”
颜伽瞟了一眼正在安安静静吃着东西的尘绎,又对着夜夕说道:“那舅舅不也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吗,也照样来了。”
夜夕被他套住了,夹菜的手都有点儿颤抖,道:“你!”
颜伽自顾自的吃着菜,不再说话。尘绎依旧低着头吃饭,听这两舅侄的谈话,都有点忍俊不禁。
茶馆里人声鼎沸,小二的招呼声,男人们酒桌上的夸耀声,妇女们的谈论声,孩童们的哭声笑声,汇成一片,若不是隔的十分近,还真不知道对面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茶馆角落里的三人屏蔽五感,才得个清静。
接近午时,银珀城里才刚开始有点夏天的味道。太阳挂在头顶,虽说不是十分炎热,但还是有点刺眼,三人路过一处小摊,摆满了人偶,都是仿造神族子弟做成的。有大的小的,好看的不好看的。
尘绎指了指靠在最边上的小泥人,面部狰狞,张牙舞爪,问道:“老板,这个是谁啊?”
“啊,那个啊,一个破落户儿,羲和尘绎呗!”
尘绎的脸差点没和那个泥人一样,又迅速整理好表情,道:“你看过他长哪样?”
“那当然看过!我可告诉公子您,这羲和尘绎就长这样,不然你买一个拿去旸谷和他本人比对比对就知我所说是否真假!”
尘绎捂住嘴又指了指一袭白衣的小泥人,笑道:“这个娃是颜伽吧!小鼻子小嘴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老板揪着泥人的头,拿过来一看,说道:“小公子眼神可真厉害,一眼便猜中这是东黎真颜氏的世子。”
颜伽红着脸默不作声,转身背对着尘绎,依然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引得大街上男女老少皆侧目而视,芳心暗许。
夜夕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黑衣红绫的泥人,想必就是夜夕神君吧,果真是人中龙凤,一骑绝尘啊!”
尘绎拿起那个小泥人说道:“哎,这个泥人还真是高估了夜夕神君的容貌!”
老板说道:“咳……公子有所不知,夜夕神君可是有名的坏脾气,若是敢污蔑他,吃不了,兜着走!”
尘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夜夕,夜夕也是一脸茫然,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哦?你试过?”夜夕接过泥人,笑着问道。
“哪敢啊!”
夜夕把玩了一番,又放下,道:“我劝你也别试了,他真的很厉害呢!”
老板使劲点头,又问:“几位客官是否想买这泥人,多买有优惠哦!”
尘绎看着如此狰狞的自己,实在不好下手去买,但又特别喜欢泥人,索性买了一个颜伽,说要放在房间里辟邪。
午后,街上的人不免乏了,有些回家睡了午觉,有些则留在牌馆里打起了麻将,好生惬意。
“颜伽,你不困吗?”尘绎捧两串糖葫芦,夹在两舅侄中间。
“不困。”
……
夜夕打了会盹,歪着头靠在一侧,没过多久便睡了。尘绎将夜夕安置好之后,便蹑手蹑脚的走到颜伽身边坐下,分了一串糖葫芦给颜伽,两个少年坐在窗户边,吹着和风,想说这静谧时光,城里没有知了,也没有莲花,有的只是时不时的叫卖声,以及猫狗追逐打闹的惨叫声。
尘绎咬了一口糖葫芦之后,说道:“原来神界还有这种好吃的东西。”
颜伽握着糖葫芦,笔直的坐在尘绎的身边,看着尘绎吃的那么香,却也没将糖葫芦送进嘴里,只是轻声的说道:“神界还有很多好吃的,糖葫芦是小孩子才吃。”
尘绎白了一眼颜伽,说道:“真是无聊……”
“对了,你还没和我说,你当初是怎么闯进我长明宫的,旸谷的禁制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打破的。”
颜伽抬起头,望了一眼尘绎,道:“是一位故人给我的令牌。”
尘绎神色凝重,道:“令牌?何时取得?”
颜伽舒缓了一下脸色,道:“七千年前,我本想去长平,可半途被妖族叛军追杀,躲进了东城镇,被一个自称是东黎世子的少年所救……”
尘绎一下没忍住,笑道:“真假世子前生缘?后来呢!”
“后来……后来为了替我掩护,被妖族的人带走了,留下了一块令牌,说可以到不远处的旸谷找麒麟瑶救助。”
尘绎吃着糖葫芦,听的入神,道:“你去了吗?好像没有吧,你要是去了,我应该会有印象的!”
颜伽摇摇头,说道:“我去了,你不在,瑶公子说你偷偷溜出谷了,在派麒麟族人到此搜寻你,所以我们那时候就没有见过。”
尘绎蹙眉问道:“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我印象里确实有几次偷偷溜出旸谷……不过很快就被阿瑶的族人抓回来了。”
“……”
“所以你到现在还留着那块令牌吗?”尘绎问道。
颜伽淡淡一笑,说道:“前些日子经过
旸谷,准备交还与你,不过你又不在,所以就给了瑶公子。“
尘绎用手支着头,道:“所以你就知道我来了北玄,顺便还打听了我爱吃什么菜,对吗?”
颜伽点头,又摇头。尘绎有些不解,不过也没继续深究,笑道:“感激七千年前旸谷收留你,也不用打听我喜好什么吧,哈哈哈哈……”
颜伽神色黯然,苦笑一番后,默不作声。
“对了,神界如今很多事情我都不太了解,听闻乐云神君博学多才,可否讲解一二?”
颜伽道:“请讲。”
尘绎道:“自从我兄长神体用于重修建木之后,为什么神界没有一人可以通往凡界?”
颜伽道:“虽说毕言神君的神体重修了建木,阻止了灵力的逃逸,但由于毕言神君死前怨气太重,使得建木灵识受损,但最关键的是缺少一样东西。”
尘绎疑问道:“缺少一样东西?”
颜伽继续说道:“缺少天元丹,毕言神君的天元丹不见了,神冢里也毫无痕迹。”
天元丹是最正统的神族后代才会有的,凝聚了全身的灵力,一般在身死神灭之后,会自行进入神冢,与其他神君的天元丹一起守护神界灵脉。
尘绎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道:“现在有无线索?”
颜伽摇头,道:“现在只知道偷天元丹的人绝不可能是神族之人。”
尘绎道:“为什么?”
颜伽道:“若是神界之人,那神冢里其他的天元丹想必也会惨遭毒手,现如今神冢里的天元丹安然无恙,高庭猜测定是妖族或仙族所为。”
尘绎眯着眼睛,额头上的业火纹越发红艳,说道:“若是那人仅想要得到我兄长的天元丹呢?可别忘了,我兄长的灵力被扶桑抽去了九成,他的天元丹可是绝好的容器。”
颜伽思考了一番,说道:“如若此人真想要一个这样的容器,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尘绎摇头,说道:“不知道,有可能是想借天神的天元丹练就什么邪门歪道吧,还不会被发现!又或者仅仅想要吃了,助长灵力,毕竟神族外人可是进不了神冢的,再低阶的灵力也是足够一个普通的仙门妖族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修为。”
颜伽点头,看了一眼尘绎,又拿出一个手帕,说道:“你的糖葫芦,全化了,擦擦。”
尘绎这才意识到手中的糖葫芦全都化了,只剩下一串的山楂。
“谢谢!”尘绎接过手帕,一点点的擦干净,他没注意到对面的那个人一直宠溺的看着自己。
……
“你们两人都没睡午觉吗?”夜夕伸了个懒腰,洋洋洒洒的走过来。
颜伽起身向夜夕行了个礼,说道:“我们不困,所以就没睡。”
“就是啊,哪像你,一觉都快傍晚了。”
尘绎收拾好之后,将弄脏的手帕收了起来。